不夜帝城暗流涌动之际，南遥数十万里之地的青岚山脉岚烟跌宕，横卧山麓的青岚县城闪烁晞微天光，光泽宁静又祥和。

一尾暖风南来。

挨城梯田，金滚香浓。

“嗯，该收割了。”

二尺余高稻浪深处，瑟瑟几响，倏有一朵昙花在天地间盈盈绽放。定下睛，牧婉揪着一只吱吱乱叫的田鼠尾巴，轻轻在笑。

鼠鼠皮毛油亮，一看就知道小日子过得就很滋润，棕色短绒随着挣扎扭动，覆了一层淡淡的白色灵光。

“哟——”

“还是一只一阶灵鼠。”

牧婉身侧，漠刀一袭黑衣站了。他拿了背后大刀探向它嘴边，立时被啃出一串火星，金石铿锵声淹没了他的呢喃惊咦。

二人在稻田里抓鼠。

悍守变法果实。

身后传来一道训斥声。

“都呆看什么，还不跪谢仙师恩赐灵种？”

尹县领一干望贤遥站在泥梗上。听到县令发话，乡贤倏地跪倒一片，一股灵威横荡开，其威不下二阶荒兽。

灵威荡来，浸润在山雾中的灵稻律动灵光一滞，在风中瑟瑟微摆。

牧婉心情不错。

仙袂飘飘，款款飞定上泥梗。

“不必谢我，青岚是南域的疆土，南域圣人是不会抛弃域内每一个子民，遭此大旱，治田赈灾，只不过是完成宗门任务罢了。”她一面说，月袖拂荡出一道青色的灵气匹练，待打在鼠鼠脑袋上，蔫了下去，一面交至青岚县令手中，继续说道：“要谢，就谢你们有幸生活在南域这片富饶的土地上。”

月袖轻翻，一尾微风出袖，扶起跪地乡贤，

牧婉复望脚下连片稻浪，

眸盈悦色，“在此晚稻将熟时节，远在万里之外的不夜帝都，青丘圣地在商肆上打了一场大胜仗，北阀势族在灵市赔了上千亿南金，新令已出，青岚县将得到第一批援助金，迁土引工。”

挫败南向资金。

积累了大量资本。

白尘决定开展工业化之前必要的圈地运动。此时此刻，青岚县县民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当是一次寻常变法。

“援助金有多少？”

“敢问仙师，这钱如何划分？”

……

青岚县一干望贤老人听有“援助金”立时眼也不浊了，耳也不背了，围上前来，显得很有精神。

牧婉逐一细解。

望贤们沉默。

新法原来就是“圈地”。

接五月新令，白云郡新设的器坊、纱坊等需要招收大量坊工，郡城周众百姓贱价难招，以蒸汽机为动力的新工具更是被传统坊主坊民视为“怪物”，夺了他们的利益，断了他们的活路，纷纷反抗，以“男女同处一室出工”，称伤风败俗，有违礼制，恳请朝廷收回成命。

新的生产关系。

在郡城被既得利益者强烈抵抗。

统治者投目向下。

在南诏皇朝广大的乡县地区，有这么一群人，有一口饭就肯出力。三年旱荒，失计之人，聚众于山林倡乱，已死。筛选留下了一种可贵优良品质——吃苦耐劳！

这一种品质被历代统治者喜爱推崇。

也令人敬佩。

谁敢否定这种品质，

就要承受来自深渊的凝视！

历史轮回。

白尘还是选择将推动历史的最重一担交给了这群人，处处要用钱，他也只能在拆迁时多给一点补偿。

……

山坡灵稻褪尽了最后一丝光亮。

暮色四合。

城西，陈二狗家。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再次响起，声虽微，屋内却倏响起“砰”的一声，像瓦碎声。剥漆的红木门，开裂的门框上，积尘如雪一般飘落。

“咳咳……”

牧婉掩面轻咳。

听到动静。

身后，尹县一脚踹开木门，“二狗，在里面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你撞大运了！”巨响携嗓音齐齐飘荡开，门角处蛛网断裂，一只白蜘蛛沿墙隙惊走，爬上了一片映着火光的青瓦。

“你这太过了点吧？”牧婉蹙了蹙眉。

“欸……”

尹县令苦着脸，“反正也是要拆的，不能耽误仙师宝贵的时间。”一面说，一面抬手替牧婉抬挡飞尘。

“就是就是。”

“一扇破门而已。”

在二人身后，举着火把的望贤们附和。

这还不够客气？

在他们眼里，陈二狗这种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能够让他们登门，已经是祖坟冒了青烟。

狭长的青石长街。

墙挨墙，人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