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2 / 3)

桌子边,木床尾,放着个大箱子,那箱子算是屋内唯一一件体面家具,用料结实,雕花繁复,最主要的是,那箱子的盖子和锁头没有损坏,是真的可以用来装点值钱物件的。

不消说也知道,箱子是莫北姑的,隋宁远当初典当东西换钱时就给自己留了这么个箱子用,装他的衣服细软。

隋宁远进了屋,先跺跺脚,踩去脚下污雪,将带回来的肉馍馍放在桌上,然后脱下他宝贝的狐皮大氅,叠好,随着十两银子,一齐放进箱子里锁起来。

屋内还是冷,前一阵下了几场秋雨,三扇窗户全都坏了,窗户纸上破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屋外的风呜呜咽咽灌进来。

隋宁远拿了些破布秸秆塞进去,勉强堵住风。

屋子南侧的窗户下是一溜土砌的灶台。

是的,隋宁远的卧房内就是厨房灶台,也分不清是他住进了厨房里,还是厨房设在他卧房里。

这灶台同样烂坏了,连个排烟的烟囱都没有,因此隋宁远从不敢在屋内烧任何油烟大的东西,只能勉强烧个热水用。

他从灶台边的破橱柜里拿出一截昨日的红烛,背着风,点燃了,又往灶肚里塞了些秸秆木柴,用蜡烛点燃。

再起身,隋宁远忍着风寒,推门出去。

院子里摆着个大水缸,里面的水还有些,是他前天挑回来剩下的。

天气冷了,隋宁远盘算着,明天若是有力气,他就咬咬牙,把水缸搬回屋里,否则再过几天,这水缸放在屋外一宿就能冻实了,用不成。

舀了一碗水,倒进锅里,隋宁远已经感到疲倦,眼皮都有些黏着睁不开。

水烧热了,他草草喝了一碗暖身子,另外的洗了脸漱了口,洗干净双脚。

做完这些,隋宁远的体力用尽了,原本买回来打算晚上吃的肉馍馍也没心思再碰,吹灭红烛,被子裹在身上,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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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宁远惊醒时坐在床上,自个儿都不敢相信。

他是个聋子,住在这北风呼号的破屋子里半年都不曾被风雨吵醒,今天竟然能在睡梦里听见一声足够把他吓醒的响声。

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儿?

难不成西边那废弃祠堂终于是彻底塌了?

坐在床上静了会,他犹豫着要不要接着睡觉。

隋宁远这人说起来,一大优点就是心态佛,他可是个提前给自己备下棺材都不嫌晦气的人,半截身子就等着入土了,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能惊动他出门看看。

正想着,随着风,鼻子敏锐捕捉到一丝气味。

隋宁远眉头紧缩,心里忽悠一下。

不对。

这是血腥味,有人受伤了!

这庄子在乡下,树林深处,虽然说野兽不常出没,但保不齐也是有的。

若是有人半夜经过,遭了袭击受伤求救,那可不是小事。

隋宁远赶紧摸下床,颤颤巍巍打开房门,站在门边,他看不清,只知道天还没亮,四周都是黑的。

夜里又下雪了,雪花落在他鼻尖,化成水。

借着空气中越发浓烈的血腥味,隋宁远敲打着盲杖,瘸着脚走出他的院子,一路来到篱笆边。

盲杖敲打出一个障碍来,隋宁远蹲下身摸了摸,是他那弱不禁风的篱笆。

现在已经彻底倒了,像是被谁暴力破开,碎成一片又一片。

动物?还是人?

敲个门的事,怎么好随意破坏别人家的篱笆。

这下修都没法修了。

隋宁远又朝前摸了摸,纤长的手指突然摸到一汩温热,黏稠地在指尖凝固,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颤抖着闻了闻,果不其然是血液的腥臭。

这一定是有人受伤了,看这架势,伤势不小。

隋宁远救人心切,皱着眉,呼吸都急了些,他这时候开始懊恼自己这眼盲耳聋来,耽误事。

他试探着问:“是谁,你受伤了吗?”

没人说话,或者人家可能说了,但隋宁远听不见。

他又往前摸了摸,手指在雪地中划过,变得无比冰凉,终于,左手一颤,摸到一个起伏温热的块头。

那触感是人类的皮肤。

隋宁远松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野兽倒在他门口。

他正打算来回摸一摸,搞清楚这人的伤势,再看看该如何救治。

手刚刚伸出去,忽地,一只像铁一般坚硬的大掌死死攥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手腕上凸出的腕骨生生捏碎。

隋宁远倒吸一口冷气,疼。

“你是这屋的主人家?”一道声音打雷似的,落在他耳边。

隋宁远一怔,下意识点头。

那人紧握他手腕的手慢慢松开,隋宁远眯了眯眼睛,风雪越发大,他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就浑身发寒,身边这人却跟个火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