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2 / 3)

在身前,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外间的景况与里头几乎如出一辙,黑压压的云层虎视眈眈地匍匐在斑驳的墙头,狂风将摇曳的树影一股脑儿投在败损的栏窗上,形貌张牙舞爪,似猖獗又巨大的兽。

破败的大殿之外是一条更为破败的曲折廊道,一盏残缺的红灯笼摇摇摆摆地挂在廊头,蜿蜒的石子路隐没进一片繁茂的杂草丛里,尽头若明若昧,影影绰绰得瞧不真切。

封清桐看在眼里,不自觉吞咽一口,极为胆虚地抿了抿唇。

她天生有些眼疾,双目平日里瞧着虽与常人无异,可每每于黑暗之中却极难视物。

此时此刻,黑魆魆的天色摇身一变,转而成为了助纣为虐的恶毒伥鬼,封清桐躬下身子,连声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一步一顿,沿着廊道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周遭实在太安静了,除去瑟瑟的风声,死一般的阒然简直凝滞得令人窒息。

廊头灯笼那点微弱的光随着她的挪移垂垂落到身后,浓稠的黑暗粉墨登场,不怀好意地渐次吞噬掉前方的路。

封清桐浑身发凉,喉头轻轻滚动,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直接蹦出来。

然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与神思明明已经一具紧张绷劲到了极致,脑子却一反常态的倒行逆施,不合时宜地冒出小时候的一桩旧事来。

彼时她不过七岁,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裳,于上元节的夜晚与父母及陈大人一家,一道去了钟家做客。

正厅里饮宴愈酣,她们几个小辈倒是早早离了席,齐齐跑到花园里玩起了捉迷藏。

如此情景之下,小孩子们似乎都生出了比平日里更为蓊勃的莫名的好胜心,封清桐虽已想不起当时的赌注具体为何,但在场几个男孩所表现出的‘不能输’的炽盛劲头却直至今日都令她记忆犹新。

于是,为了不给同组的钟家兄妹拖后腿,封清桐第一次壮着胆子,独自一人藏进了钟府幽深的廊道里。

说来也是凑巧,外头明明还是一片热热闹闹的灯火通明,唯独她藏身的廊道阴晦黝黯,且没过多久,廊头唯一一盏照明的灯笼还被风给吹灭了。

寻常习惯了丫头老妈子们的贴身提灯跟随,那还是她第一次真切意识到自己的眼疾究竟有多严重,彼时的情景也如今日这般阒无人声,她被吓得不敢动弹,只好蹲身抱住自己的膝盖,紧紧地蜷缩到角落里。

她以为自己要过很久才能被找到,却不曾想,尚不待那点绝望与畏葸发酵,钟席诀就已经提着一盏兔子形状的琉璃灯,跌跌撞撞地向她跑了过来。

“桐桐!”

他那时还是小小的一只,个头尚不及她高,跋山涉水般穿越钟家繁茂的园圃一路赶来,身上各处都难免挂了彩,瞧上去灰头土脸的,像个莽撞却又无畏的先头兵。

“师母说过你不能独自待在暗的地方,你怎么藏到这里来了?”

钟席诀气喘吁吁地问了她一句,语气很急,却显然没什么苛责的意思。

“快些出来吧。”

他将身前的草丛一具踩倒,又将琉璃灯换到左手,腾出右手来牵她。

“游戏我已经认输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

从前习以为常时尚且不觉,眼下刻意回想,竟发现自那之后的数十年,只要是夜晚,只要钟席诀在场,他似乎每每都会提着一盏琉璃灯,先她一步等候在廊头上。

他当年还会与钟星婵和秦以忱一样叫她桐桐。

是从何时开始,他才改口唤她为‘姐姐’的?

咔嚓!

枝丫断裂的声音乍然响起,封清桐猛地回神,反应极快地躲进了一旁的杂草丛里。

她尽量将动作做得轻而微小,可惜沉稳的脚步声还是逐渐向着她的方向靠近过来。

别慌,

别慌……

身侧旁逸斜出的丛莽蔓草随之被拨动,封清桐凝神屏息,手中刀片转握为持,刀锋向外,在头顶枝丫被拨开的一瞬间,狠狠朝着那方手掌刺了过去——

空气里很快腾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钟席诀一手紧握刀锋,一手化掌为刃,凶猛的力道直直袭向她纤弱的脖颈,却在不足一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

“……姐姐?!”

封清桐彼时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脑中一片空白,察觉到一股强劲的掌风锐锐逼近,下意识便紧紧阖起了双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尚不待她睁开眼睛,一双温热的手臂就已箍上她的背心,强势又不容拒绝地将她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真的是你!”

钟席诀紧紧地抱住她,失而复得般的愉悦笑意透过震动的胸膛一点点传过来,似冰下暖泉,徐徐煨热了她冰冷僵硬的四肢。

“我终于找到你了。”

封清桐尤在发愣,半晌之后才终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