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起身，却听殿外传来了小孩子的嘻嘻笑声，那声音很像是小皇子李佋。
良娣循声来到廊下，只见朦胧雪白的月色，却找不见李佋。
她恍惚。
一抬眼，却见李佋不知何时站在了一个高台之上，正和一团白光追逐。
那高台是殿外一隅废弃已久的一个赏月赏花之处。
歌舞盛景时，玄宗时常会舞姬上去翩翩起舞，自己则带了妃嫔宫人在下面围坐观赏，高台地势颇高而且狭窄，舞姬们在上面起舞颇有点赵飞燕舞于水晶盘上的玄妙之感。
但如今这个高台因安史之乱的叛军糟践，早已荒芜不堪野草丛生，不要说小皇子李佋，就是成年人要攀上那些残破陡峭的石阶也要大费力气。
良娣看李佋在上面追逐疯跑，吓出一身冷汗，生怕他一个失足就会坠落下来。
她连忙惊慌得问道：“佋儿，你在上面做什么？”
“小哥哥在骑我的竹马。”李佋稚嫩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雪花一片片，扑簌簌落在他的身上。
他却恍然不觉，眼睛痴痴望着高台上空一片虚空。
良娣心里一惊，恍惚看见那片虚空中也有一团白光。
白光之中朦朦胧胧可见有一双孩童的小手，隐隐约约伸了出来。
这时，李佋在高台上手舞足蹈，咯咯笑起来，张开一双小手拥向虚空：“小哥哥要我和他一起骑竹马，骑着竹马可以到九重天上去。”
良娣大叫一声：“不可！”
殿内侍卫闻声而至，一堆人围拢在高台下，两个身手敏捷的则迅速冲向高台将李佋抢夺下来。
良娣梦中惊魂未歇，这一下又是心惊胆战，将李佋紧紧抱在了怀里，再也不敢撒手。
似梦非梦，似真非真。
空荡荡的浴堂殿似乎隐藏着什么潜伏的怪兽与阴谋，良娣抱着自己的皇儿惊惧得彻夜难眠，坐立难安。
天一亮她就急不可耐，派人去召李辅国进宫。
李辅国听张良娣讲完那些奇闻怪事，再想到连日来自己撞见的那些怪诞，也是暗暗心惊。
但他表面装作平静，还是耐着性子安慰良娣，自己身边恰好有神力深厚的修道人，可以降妖除魔，只要宫里予以他们便宜行事的权力。
“尚父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这大明宫不再有妖祟作乱，搅得人心惶惶。”张良娣余惊未定，难掩忧惧。
辅国明白眼下朝中对自己的反对和质疑颇多，正需要和良娣联手结盟，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这个示好的机会，忙俯首请命。
“淑妃娘娘放心，只要您和大家允准，老奴会暗中安排那些察事厅子办一个捉妖司，专门除妖降魔，将那些妖祟邪物荡除干净。”
张良娣听了，怅惘惶恐的一颗心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只要你能将这些四处作妖的邪物荡除干净，我和大家必然会好好待你。”
说完，她又生怕辅国不肯动心，接着低语道：“你不是一直要宰相之位么？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显然是要干涉朝政，与辅国暗中联手的意味。
辅国听着心内狂喜，霜染的白头瞬间花开插满头般的惬意舒爽，老花的眼中热泪难抑，忙仆倒在地频频叩首：“谢娘娘厚恩！老奴必然披肝沥胆，为娘娘解忧。”
依旧是那个破旧又不失雄浑本色的城门楼，依旧是那一壶鹅黄，依旧是那一件宽大的蕉月底色联珠对龙纹绮纹锦服。
城门下是几个巡视的察事厅子。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瘸子。
瘸子看得很清楚，城门上酩酊大醉的那一位就是那天夜里他出师不利遇见的那个怪人。
“某最喜欢喝这一壶‘醉生梦死’，这‘醉生梦死’常年需要一味羊骨浸泡其中，如今寒冬荒岁现找一只羊可并非易事，不如阁下就将你那条腿舍给某如何？这人骨的药用比起羊骨来虽说差了那么几分，不过你放心，某会将它细细调理，精心熏制上那么九九八十一天，保证一分药用都不差。”
当夜这怪人说的话他能一字不落倒背如流，因为这话他失去了一条腿，痛到撕心裂肺。
瘸子看着城门楼上那个影子咬牙切齿，扬起一只手，默无声息的下了命令。
无名喝得正熏熏然，醉眼朦胧之间是初见狐小仙儿时被她暗算那一幕，他那张脸像被几只尖利的爪子挠过一般，脸上是数道殷红的血痕。
那痛虽在梦中却很是真切，睁眼却是箭飞如雨，迎头罩下。
这次又是金覆面救了他。
无名心头火起，他扬手一收空中纷飞的箭雨，那些发出的箭悬在半空，察事厅子们一阵惊呼。
下一瞬，那些箭纷纷折返回去，城门楼下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为首的那个瘸子这一次又被射穿了一只眼睛。
“上一回本尊饶你一命，这次又来本尊面前撒野？”
无名眼中是彻骨的寒冷。
那瘸子再也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惨叫着逃开。
长安城内多了一个怪道士，来无影去无踪，而且非常不好惹。
这种流言又在民间传扬开来。
这流言传到辅国耳中的时候，他正在喝酒。
虓甝楼，并非长安城内最繁华的酒楼，但确是藏龙卧虎之地。文人豪客多喜欢聚集于此，辅国经常便装出入此楼，也为的是访听民间趣闻解一解闷。
侍从们早早为主子备好雅座，但辅国却不理，在楼下挑了一个僻静处独自坐下。
侍从们远远观望在旁，不敢靠近。
辅国叫了一坛眠春酒，带着满腹苦闷，开始自斟自饮。
这时，空阔的酒堂内忽然笑语喧哗，犹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辅国放眼望去，堂内正中竟然有蝴蝶在飞舞。
时值冬日，哪里来的蝴蝶？
侍从们也是愕然。
这时，辅国才看清楚蝴蝶是从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