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学校的部署和教学计划，每个教师每期必须讲一次公开课，供大家互相学习，但流于形式的居多，教研，只教不研。研了又能怎样，同样的人，讲同样的教材，还能新到哪里去。

不讲又不行，只好完成任务。

新任教万盛中学的夏林强，有什么货卖出，这是语文组教师和学校领导急于知道的。教研活动订计划时，大家便推夏林强第一个上公开课。

夏林强知道推辞无用，满口答应。他同时提出一个要求：公开课不在班上讲，而到文学社讲。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大家觉得新鲜，又想看夏林强如何进入角色，便一致通过。

特别是华猛，他对夏林强总有一种不信任感。这种不信任感来自于他对夏林强本能的敌意，似乎耕耘多年的文学社阵地就要被敌人攻占。文人相轻嘛。

这时，华猛可以冷眼旁观地看夏林强能在文学社捣腾。因此，他第一个赞同夏林强的计划，还说这可以改变以往单一教学模式，如果能为我校的教学改革摸索出一条路子，更显示灵活教学的重要性。

夏林强也感到了这种敌意。

虽是新来，他没有要踩熟地皮的适应阶段，他也没有要讨好他人的习惯。

当他感到华猛的敌意后，非但不和华猛套近乎，还很瞧不起他。

在夏林强的心目中，华猛这样的作家是不配作家称号的，只能算文字匠，更看不惯华猛动辄就说文学是神圣的事业，是塑造人的灵魂的。王朔还说是码文字呢所以，夏林强也想借这次公开教学，让华猛高血压发作——如果有高血压的话。

开学第一周，夏林强逐个听了各语言教师的课，自谦说自己初入教门，应该向你们学习。他就能知道这里的教学情况。

听完以后，甚觉失望——唯书唯上，照本宣科的居多，有创造，有自己观点难觅，夏林强感到了悲哀。

他觉得语文教师就像二道贩子，从参考书那里批发来观点，再通过课堂贩卖给学生。其间只是商品的转移，本身并不能增值。

学生就靠这些东西，应付各种考试。更可悲的是，有些上了年纪的教师，讲的不知是猴年马月的备课本，在归纳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时，千篇一律，几乎是照抄参考书。

夏林强最反感那种定式：通过……反映……从而……他觉得这是在玩文字游戏。

有一个毕业不久的青年教师，但他有些怪僻，不愿与人交往，听说从不看电影，只对港台武侠小说有兴趣。

凡是港台武侠小说，无论是金庸的，还是梁羽生的，古龙的，陈青云的他都津津有味地读着，他也不同别人交换自己的读感。

市面上出现了许多金庸新著的武侠小说，他同样读得有兴，他不管它是不是金庸最近写出的作品。明眼人都知道这些全是冒牌货，因为金庸只写了十四部，早已不写了，从来没有消息说他重新披挂上阵。

他怎么说，管他是谁写的，我看的是武侠小说，只要是武侠小说，标金庸著与标金庸新著或金庸旧著并无多大关系。整个的武侠迷。这令许多人迷惑：一个教语文的中文系毕业生，怎么就只读武侠呢?

要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一是难，二是难受。

第一周文学社没有活动。

刚开学，头绪较乱。

老师要备课，要处理许多日常事务。

学生刚上学，心还没有收回来，新生才入学，还要在他们中间作宣传工作，使有兴趣于文学的学生加入文学社。

原社长已毕业考上大学走了，该换届选举。所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不可能让文学社与教学同步。

第二周，在教务主任李明诚主持下，根据学校的提名，选举雅琪任社长。同学们听了李主任的介绍，也没有对刚升入高中的雅琪有异议。他们甚至觉得由雅琪任社长，更能沟通与辅导老师华猛的关系。华猛也会尽心尽力地辅而又导。

夏林强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当李主任把他介绍给同学们的时候，受到了热烈欢迎。夏林强才感到这所学校的文学氛围的确浓郁。整个文学社有六十多人，完全是一个班的编制。

每周三、四下午第三节课为辅导时间，其余同学们自己学习，有问题可以随时找老师交流。

作为第二课堂，借以丰富同学们的学识。

第三周便是夏林强的公开课。

教研活动讨论的时候，组长问道：“夏老师，你准备讲什么?”

“《雷雨》，曹禺的《雷雨》。这是中学里要学的，因此我想会对同学们有所帮助。”

“《雷雨》涉及的内容很多，你准备从哪一方面入手?”

“我不准备讲选入课本的那幕。我想从它的主人公着手，分析全剧的悲剧意义。”

“学生听得懂吗，特别是一年级?”华猛说。

“不应低估了学生的接受能力，特别是城市中学生。至于懂与不懂，很难把握。也许正因为不懂，才讲给他们。”

“怎么讲，夏老师自己把握，至于达到的效果，则要等讲后才知晓。”组长说。

“我看文学课怎么讲都成。”武侠说，“这又没有大纲，你想灵活就灵活，只要学生爱听就行。”

“总不能在课堂上鼓吹武侠小说吧。”华猛说。

“什么叫鼓吹?把武侠小说引入课堂，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武侠说。

人们对他在课堂谈武侠小说很有意见，认为超出了大纲，还有误导学生的意思。同学们也给他起了个绰号——武侠。但他讲武侠小说在万盛中学也算一绝，同学喜欢听啊。他几乎是每课必讲武侠，不管相关不相关，他都引申到武侠上。

意见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