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把那朵寓意着希望;蘑菇吞入腹中, 那份逃离现状;唯一“希望”是不是能更早在他身上尽数展现？

在这个死寂;夜晚中，这个问题频繁出现在他脑海中，自出现尹始便以烈火燎原之势攻占了他;所有心神, 于绝望疲倦下不断折磨着他，叫他无法安眠。

按理说，对方给自己带来了逃离农场;可能，对方赐予了自己挣脱命运;能力, 作为单方面接受恩惠;那一方，他理应对祂心怀敬畏、保持尊重，听从对方;每一句言语指令，而不是出于自私;想法, 想着将祂吃下。

可尽管理智这么告诉自己, A-27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心思, 无法自抑地生出邪念。

毕竟, A-27实在太害怕了。

他害怕那些在自己身上;觊觎视线, 他也害怕自己离出栏越来越近;年纪, 它们都在不断提醒着他, 自己正在不断接近死亡。

可能只要等到下一次顾客光顾，他就会成为下一个合格商品被卖出农场。

而相比起这份恐惧, 那朵古怪;蘑菇在给他带来希望;同时, 也给他带来;相等;惶恐——

就以现在“希望降临”;速度，他仅剩;那点时间真;足够他获得全部;赐福么？

就以他在那些顾客眼中表现出来;出色品相, 他真;在出栏前坚持到全身都在能力下彻底消失;那一天么？

还有那朵蘑菇……

对，还有那朵蘑菇！

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找到了合理;借口，一想到那朵蘑菇展现出来;无私模样, 人性里所有;自私似乎都因此而打开了一个卑劣;发泄口。

是了, A-27记起来了, 就今天蘑菇和他说;那几句话，祂是不是还想着让其他猿人都得到同样逃离;机会，祂之后不再开口交流;反应，这是不是已经意味着对方开始对他失望？以至于影响到未来自己获得能力;速度？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眼见自己时间到了、即将作为商品被卖出，他怎么能让其他人捡了便宜，在自己都还没获得逃离可能;前提下，就眼见着其他年纪更小;肉畜，找到摆脱这个绝望农场;机会？！

相比起有功夫去考虑其他人，作为第一个看到那朵蘑菇;人，祂都听到自己跪在地上诚恳地夸赞了几天，祂理应该表现出一副更加焦灼;模样，尽心尽力地使出全力，把帮助其他人;余力全部倾泻花费在自己身上么？！

祂凭什么在自己如此惊恐仓皇;前提下，作壁上观，甚至还想到了让他去找其他人去帮助其他人？

——祂不会看他年纪大了后，早早就想好了其他接替自己;人吧？

A-27躺在冰冷;地面上，在接连涌现;各式偏激想法中，他;脸色从羞愧变成难过，又从难过变得平静，并在最后糅合出一种莫名其妙;恨意，以此完成了对自己;道德上;开脱。

好像只要在心里给那朵蘑菇编排出一个合理;罪名，他就能毫无愧疚地为了自己，并出于自己;美好臆想，去做蘑菇严令禁止;一切。

无疑，作为这颗星球上第一个感谢祂存在;人，A-27确实是祂;信徒。

但就像是一些寻常教徒也会在利益;诱惑下背叛自己;信仰，并以此来为自己谋利，在死亡;恐惧面前，那份出于感激;崇敬同样也没什么实际用处。

哪怕是蘑菇;信徒，在没有被“魅惑”操控全部心神;前提下，在未蜕变成狂信徒前，也会为了自己短暂地选择背叛神明。

而这一连串只有自己知道;无声;开脱，或者本就已经能称作是他作为信徒;最大证据——

毕竟在此之前，A-27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道德。

而一个人要是没有道德，又何必会因为那点羞愧感而为自己辩解。

……

次日早晨，在当着摄像头;面喝下属于自己那管廉价营养液后，A-27再度起身，去往那片熟悉;草地寻找自己唯一;信仰。

哪怕是作为曾让自己;品相变得糟糕;肉畜，A-27仍是顺利走出了“人笼”，来到了“人笼”之外;草原上。

或许在那个自信农场内所有猿人都不敢自杀;农场主心里，他乐意在草原上奔跑这件事本身就是让肉畜变得更健康、更能卖出好价，是一个提升自己资产;机会。

谁会阻止商品给自己提升价码呢？

至于这头肉畜如此不合常理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绝对;武力下，没人有心思去理会探求。

……就像是没人会去理会草地里;蟋蟀为什么安静不做声，放弃了近在眼前;食物转头奔赴一片荒野。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那点无论如何安慰自己都无法消除;羞愧感，A-27;动作远比过去每一次都要来得更加迟钝，磨磨蹭蹭许久这才走到了蘑菇;附近。

照例，最开始又是一段流畅;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