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目(1 / 4)

姬桢坐在马车上,亦有些心神不宁。

她的目的是达到了——其实孙晋和沈家交好,她怎会不知晓。沈弛篡位之后,龙体一向是交给孙晋关照的。

只是,或许人做了孽便迟早有报应,沈弛篡位后不过两年,原先还很是结实的身子就垮了,便是孙晋这样的杏林国手,到底没救得回他命来。

沈弛驾崩后,孙晋大哭,自戕身亡,倒也算个不负旧友的人了。

可现下的孙晋,他知晓沈家和齐家之间的那些个阴私么?

那天,孙晋也是蒙召前来,难道那会儿,他就能想到要将齐家送进大狱里头去了?他知道那些信件是谁写来的吗?

让齐家蒙难,便能显出沈家的忠君?

就算真能,孙晋也不像是那样阴毒的人。

齐家勾结济王已然板上钉钉,要处置了他们,并不难,何必多此一举——若皇帝再召二三御医来,验出那纸上无毒,孙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她便是怀疑齐老夫人的话不像话,今日发生在诏狱中的一切,也要禀报给伯父知晓。

就算她不说,牢官也是要说的,若是遇到个喜欢生事的牢官,说不准还要夸大三分。

再说,她本就是……想要齐家攀咬沈家的。

会略有些犹疑,大约是因为……

因为孙晋此人,一向正直,她并不愿他从此失了前程,或是失了性命罢。

前一世,阿棠出生时,她阿娘难产,险些丢了性命,也是孙晋几针下去,孩儿便落了地,终于母子平安。

看在这一点,她也总得为孙医正说几句话。

马车辘辘行向东苑,姬桢到了自住的朝晴院,便叫婢女磨墨伺候,今日的事儿,她不能捂在自己的手上。

因此是要写信给伯父的,信里不能明言,只道齐家似乎是要紧的机密要禀报。

姬桢亦不知晓齐家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倘若能一举扳倒沈氏,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伯父顾虑朝臣风评,暂不下手,那么种下一颗种籽,也是好的。

若不如此,以沈弛的本事,是能做一代名臣的。

便任他这样下去,若是又成了“沈半朝”,那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用处!

姬桢将那纸笺表封起,唤了身边的内侍谢见深:“立时送到宫中,给你祖父去,请他今日便上覆圣人,断不可延误……”

谢见深是太子身边谢大监的义子,因谢大监唤赵五德阿爷,便也认了赵五德做祖父。

总归是些没根的人,义子干孙,多几个也不妨。无非是提点几句,通融些许,到一世了却,还能多收一炷香火。

谢见深是谢大监亲调的,为人自也学了几分义父的眼力。姬桢如是嘱咐,他应声接信,径自骑马往宫中去了。

东苑距皇宫不远,若是骑着快马往返,一个时辰,总该见人回来。

然而谢见深便仿佛是剪断了绳儿的风筝,见去不见回。待得天色擦黑,方带着两名黄衣使者来,道是皇帝要宣她入宫。

东星服侍她换衣裳时,谢见深尚悄声道:“奴将殿下的笺表呈上,里头不多时便宣殿下,祖父虽急,可和颜悦色的,想来……”

姬桢扫他一眼,笑一笑:“圣人是我伯父,他宣我,自然有我的好处。”

谢见深垂了眼眸,答应一声。

“倒是累得你这一程辛劳,”姬桢又道,“拿着这个,给你阿弟们买果子吃。”

谢见深一抬眼,见东星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两颗银豆子来递给他。

颔首只笑:“殿下赏个机会,叫奴拜见祖父他老人家一回,没谢过殿下也便是奴不懂事儿了,哪里还能要殿下的赏呢。”

姬桢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上一世没和谢见深打过交到,不知他竟然如此乖觉——宫中确是有惯例的,用了人家的宫女内侍,要给赏,若是用了自己的,除却那差事做得实在漂亮外,再没有给赏钱的道理。

这是在表忠心?可他明明是阿兄借给自己用的人。

姬桢皱皱眉头,一脸孩童气的不解:“可是,你下回入宫,不也要去见你祖父么?难道还这么空着手去?叫人瞧着,仿佛是我特别小气似的。”

谢见深一颗心吞回了肚子里去,便笑起来:“那奴便谢过殿下的赏了。这银豆子,奴攒起来给祖父买梨花酒吃。”

姬桢懵懂道:“宫中不是不许内监吃酒的么?”

“不当值的时候出宫,便吃得的。”

原是这样的?

那倒是好办了,梨花酒……

姬桢颔首道:“那你可得快些攒呀——总不能只吃酒,下酒的菜,也要有几个罢。且好好办事儿,我还赏你呢。”

说着便一并向外走,上了车往宫中去。

这一去,今夜便定要宿在宫中了。

姬桢还着东星带了薄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