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1 / 3)

无人知晓沈衍在那边儿究竟学了些什么东西——总归他学了三个多月才出来,正赶上又一年的尾巴过去。

那会儿,陆穆都已经提兵北上了。

沈家既然坐定是谋反,朝廷便一扭先前的话头,道小齐将军是被沈弛与契丹人联手冤枉的,如今又是追封国公,又是列位忠勇祠,好生热闹。连姬桢都得以“大摇大摆”去大报国寺内,给“旧友”齐瓒点了求福的灯。

而齐峨曾经亲手调训过的京畿大营将士们,更是个个愤慨,剁了手指头发誓要替将军讨还血债。

北上平叛的军心,异常昂扬。

朝廷这会儿扳倒了济王,那济王府十数年经营攒下来的家底,自然也归了国库。大军北上的衣甲粮草整整齐齐——若是这还打不赢他亲自带出来的代北军,陆穆便简直不配做将军了。

可打得赢又怎样呢?

代北军一路闻风而降,天军推进,真真势如破竹。可沈弛这条竹虫,却在那之前,便逃走了啊。

他逃得毫不犹豫,于是京城中的爷娘兄弟,便只有一条死路了。

沈家人受刑时,已是冬天。

前一日夜里还下了雪,地面上留着薄薄一层银白,北风呼啸之时,雪粉被卷挟起来,直扑人脸。

原先是那么体面的人家,如今无论男女,悉皆锁在囚车之中,囚衣亦半点儿不能遮挡寒冷,早将人冻得瑟瑟发抖。

一个个宛如晚秋的蚱蜢,狼狈不堪。

其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娘子,抱膝蜷缩在囚笼之中,一边哆嗦,一边流泪,她只觉自己大约是再过一刻,不用上刑场,便要生生冻死在这囚笼里。

只有呼吸时呵出鼻尖的气流是暖的。

心中无法抑制的愤恨,是烫的。

她很想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大声喊出去,好叫所有人都知晓,这一场灭门的惨祸,始作俑者的妻儿却得以逃脱。这是何等的不公正!

可她没有力气,今早上刑场前的一餐好饭食,她一口都吃不下,如今更觉得自己是个被风吹空了的壳子,连抬头望望天色的力气,都没了。

然而,即便低着头——也能瞧到出现在面前的,一幅外装了织金锦缎的大氅衣摆。

她一惊,抬头尚未说话,便听得那大氅的主人,面带笑容道:“四娘。”

姬桢?

那来人正是姬桢。

她亦正是来寻这沈四娘的。

沈衍已经进了清净院,今日要挨砍头的人中,只沈晖算得上她的大仇人。

前世,沈晖求着她,缠着她,在杨皇后的大嫂鞠夫人面前引荐了自己,才得以嫁进杨家门风最清的长庆房。

可她阿爷一朝登基,沈晖立时反告杨氏谋逆。

将杨家阖家送上死路,她自己倒是再嫁了个年少的驸马,日子过得很是不坏。

可姬桢再清楚不过,杨家,能有什么谋逆的本事?

纵是有,也落不到沈晖嫁与的九郎杨纶头上。

杨纶只是个面貌极俊秀又只爱读书的少年郎。他甚至连科举都不考,每日里只埋首故纸堆,便是叫母亲推出家门去,也只晓得去买些金石碑刻。

这么一个人,便是问他当今朝中都有哪些大人物,他都答不上。

可是……就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小表弟,也丢了命。

姬桢记得杨夫人望着她时的满眼血泪:“阿桢,你教我挑的好儿媳!”

也记得杨纶绝望的苦笑:“阿姊,我再没想到,我如此敬重她,她却只当我是个绊脚石!”

夫妻不睦,自可和离,和离之后,杨纶也讨不到什么好继室,至少总不能比她过得还好。

可她为什么要害死杨家满门?

姬桢还记得那会儿沈晖说的话。

她是公主,她怎能带着逆党的骨肉生活?倒是杨家人,本该被处凌迟的,如今却只得斩刑,还要多谢她操持周旋呢。

如今,这么一个傲慢的人,蜷缩在囚车中的人,却在见到她时,突然挣出一股子力气,扑上前来,双手抓着囚车的栏杆:“殿下!殿下救我!”

小娘子的脸上沾着涕泪,原本白嫩的肌肤早已被风刺得皴红,瞧着十分可怜。

可姬桢满心下,都是前世表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绝望痛悔的笑意。

沈晖,这一世,再不容你害人了。

沈晖哪里知晓她的恨意,犹在叫喊:“我愿为殿下做奴婢,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只求殿下,救我一命罢!”

怎的,人人都想给她做奴婢?

便是她们想而她能,也要问问她愿不愿收这样一群白眼狼奴婢啊!

姬桢摇摇头,轻声道:“四娘,我救不了你啊。我虽是公主,阿爷却是个亲王,你这一家人,都是谋逆大罪,我岂敢插手呢!”

沈晖闻言,一力摇头,难为她一边儿哭泣,一边儿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