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棋子落盘之声清晰可闻。

随着最后一颗白子落定，势均力敌的双方才终于以半子之差分出胜负。

“说完了？”

“说完了。”禀告完细作事件的始末，裴珩敛眸静立。

“嗯，那就坐下喝杯茶，休息休息。”昌顺帝曲膝，似乎仍沉浸于面前已完成的棋局。

“多谢圣上，臣不渴。”裴珩拱手。

少顷，又启唇：“三年前图罗兵败，耶赫儿弃宫而逃，圣上仁慈放他一马。但此次细作事件已足以证明其贼心未死，故臣斗胆恳请圣上，允臣率军出征讨伐北狄。”

“耶赫儿可恨，但北狄十六部并非都是耶赫儿，”昌顺帝抬起眼，手中白子尽数落入棋盒，“为一人之过而伤万人之心，得不偿失啊。”

裴珩抿了抿唇，掀袍跪地，

“臣此言并非只为了一己私仇，北狄十六部尚有三部未完全归顺我朝，若任凭耶赫儿辗转其间，长此以往恐于圣上招抚明策不利。。”

昌顺帝长叹一口气，终于起身走到他面前，往他手臂处轻轻一托：“你呀，和你父亲一样倔。”

“多谢圣上。”裴珩顺势站起来。

“这几日你似乎消瘦了不少，肩上的伤可好全了？”

裴珩垂头，声音平淡：“谢圣上关心，臣已无碍。”

昌顺帝拍了拍他的肩：“尚书令日日上奏，朕也不好偏颇太过。不过绥之啊，裴家就剩你这么个独苗，别老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朕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朕。”

“怪臣行事鲁莽，让圣上费心，请圣上责罚。”

“你看看，非要与朕如此生分，”昌顺帝似乎有些无可奈何，“每年不愿留在宫里就算了，如今说话也开始学着那帮人装腔作势。”

裴珩沉默下来。

宵禁一解，长安城的繁华搬上了明面。

长街之上，万家灯火明灭。

滚烫的铁水划泼过城墙，河面上倒映出千万道金丝雨炸开的花，在众人的惊叹声里，戴着傩面的戏人踏着金光，翩然而舞。

宋拟坐在护城河边的石墩上，抹了抹嘴边的碎屑。

食盒里的糕点已经凉透，但好在甜品不是热菜，就算冷了，味道也还不错。

“吃饱喝足，我们回去吧。”宋拟整好食盒，提步往回走。

系统疑惑：“宿主不是说想看不夜天吗？”

宋拟边走边说：“太冷了，而且这个时间，好的位置应该都被人占了。”

不确定自己在河边吹了多长时间冷风，但依照她往常经验看，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新年就来了。

守着府过年的丫鬟小厮不是上街游玩便是和同伴窝在偏房里谈天吃酒，因而宋拟回来看到的将军府并不比平日热闹多少。

原本要送给陆明元的慕思没有送成，宋拟便想着留给芙衣，只是似乎很不巧，芙衣并不在府中。

“每年除夕，芙衣都是最爱闹腾的那个，宋娘子要想在今夜找她可是难得很哟。”下人所居的偏房中，稍带醉意嬷嬷如是说。

头顶的天空不时闪过缤纷的亮光，宋拟提着食盒走出偏房，屋内的谈笑声渐远，却将屋外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统，新年快乐。”宋拟声音低低的。

“宿主也是，”系统说，“不过现在还没有道新年哦。”

府里院落的布置十分巧妙。

就像是以石子路为茎络的花株。以内院第一道门为起点，朝四方各自延伸，连接的每座院落都是一朵别出心裁的花。

“这样啊，我看刚刚烟花的位置，还以为是不夜天呢。”

宋拟漫无目的地走在花茎上。

“宿主要是想看不夜天，其实可以去府里最高的阁楼，那儿视野开阔，是绝佳的观赏位置。”

“那座阁楼建在江水榭，他不在我估计进不去。”

其实他在自己也不一定进得去，宋拟心想。

“不会啊，”系统慢悠悠地说，“宿主已经进来了呀。”

宋拟脚步猛地一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阁楼，表情很是意外。

裴珩的居所向来不缺人把守，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守在院口的侍卫都没了踪迹，竟让她误打误撞走了进来。

没有多犹豫，宋拟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将军府各个院子的门都长得一模一样，她平日也不在府里闲逛，江水榭更是全靠丫鬟守卫们指路。

不一会，宋拟就又从另一个门绕了回来。

“宿主试试从右边走？”

右侧？宋拟往边上走了两步，芭蕉叶遮掩的角落还真有扇小门。

大约半分钟后，宋拟看着眼前比其他屋舍高出一截阁楼，狠狠叹了口气。

“咦，又绕回来了哎。”

系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