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通义坊(1 / 2)

她定是脑子有疾 虞渡 1603 字 9个月前

夜色朦胧,银盘清浅。

公主尚未歇息,裁绡楼前廊下十数盏明棠灯笼依旧亮着,飞檐上的青色扁铃轻摇,窈窕的清影映在窗纱,少女或娇俏或冷冽的自语随着微风隐约传来,青衣们已习以为常,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地守候在挟廊。

“你说得不错。”宣宁点头,“公主府人多眼杂,既然他楚郢能诡通一个飞虹,也许咱们身边还有他的眼线。这样冒然去找阿随,或许并非良策。”

她们到达通义坊的时候,地上的鲜血尚未凝固,尸首尚有余温,而葛园失火的时辰相距太近,不像是幕后黑手所做。

“你是说,葛园失火是阿随自己做的?”宣宁轻抿唇瓣,秀眉轻蹙,忽又恍然拍掌,“不错,有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对付他,定是已拿到了能揭穿阿随真实身份的证据,所以他更要躲起来。”

一旦身份被揭穿,等待他和幽州的必定是官家的雷霆之怒,萧且随首当其冲,所以他刻意躲藏。

宣宁难得收敛着莽撞,也算是有些长进。李意如满意地点头,说道,“你与阿随一向亲切,幕后主使必定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去御史台借犬实在过于招摇,我记得…裴四那也豢养着几只细犬,咱们喊人拿着绸布潜进裴府找他,想来应该妥当。”

裴四一向纨绔,就算带着狗儿出街玩乐,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两人商量着,外面却通报说,薛玉娘求见。

绯衣女官提着什锦食盒,伸手拂开了竹幔,神情肃穆地踏进来,薛玉娘福身行礼,说道,“殿下,臣有事禀告。”

“起来说话。”

薛玉娘得了令,应一声起来将那食盒搁在堆花小几,盖儿一掀,喷香的佳肴被端出来,躁子面冒着热气儿,上面压着两个焦黄的藕鲊和两片鲜艳的叶菜,看得宣宁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是了,她还没用晚膳呢。

薛玉娘半点不耽搁,一面给公主递筷,一面禀告道,“殿下,今日您刚离府,立即有马车停在侧门,自称是县尉廨的人,要找徐骁问话了解那日西郊伤人案。可臣却见那跟车的‘县尉兵’中有一人穿着不下百金的白地锦靴,显见并非寻常人。”

宣宁大快朵颐,而李意如忧心忡忡地抬首问她,“徐骁回来时,面色如何?”

薛玉娘面上不显,心里忖度着,外传宣宁公主脑子有疾,大概所言非虚。否则怎会有人一面眉梢上露着快意,大口吃着面,一面又皱着眉头,仿佛焦心劳思。

“徐郎君面无异色。”

白地软锦是幽州贡品,今年春才献上区区几匹,是以前世萧且随的细犬惊马弄脏她的裙子后,她才会那般生气。

在这长安城中,竟还有人能用这锦布来做鞋,会是谁呢?

未等李意如想明白,外面隐约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少年清冽的声音由远而近,“李宣宁,我有事儿和你说!”

既然想不明白,何不直接问他?他前世未与荆西同流合污,或许并非歹人。

青衣斥责他失礼,要驱他出去,却听见公主在内间的声音,“让他进来。”

少年重伤未愈,锦衣下缠满了纱布,他身形稍显僵硬,走起来步步稳重,只怕牵扯伤口。

怜光得了令,为他在疏莲榻上放上软垫,而后众人躬身告退,带上了门扉。

徐骁这些时日好似又长高了不少,坐在那小榻上,险些比她站着还要高。

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李意如百感交集,徐骁此人清朗仗义,为义兄奔走,不惜以身犯险,也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朝夕苦练。

他是幽州节度使之子,混迹在无有巷那样的地方,实属明辉蒙尘。可若是恢复他的身份,无异于将阿随置于死地。

她又何忍?

“你这个时辰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徐骁嘴角轻勾,说道,“下午我说让你来见我,你为何不来?”

他眼睛盯着桌上的珍馐,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道,“眼下已近子时三刻,你又为何还不安寝?是不是因为你在担心他?”

徐骁掀起眼皮,深邃的眸子直直地望过来,像极了前世他与她在水牢的相见的那一眼。

“很像吗?我和他?”

他知道了,前世今生的徐骁是这样相似,李意如仿佛又回到那个幽冷的牢笼,怔忪着,莫名的寒意落在肩上,她下意识要去拢身上并不存在的白披。

他看着她的动作,撩袍起身,从榻上拿起那块波斯白毯轻搁在她的肩膀,少年轻笑一声,声线微晒,“七月半了,你还怕冷?”

今日他之不适并非是假装,伤口撒了新药,奇痒如万蚁噬心,若是平日里,他徐骁何惧这些,可骤然得了她的温柔相待,他便贪恋起这份关心。

她有事出门,他便想等她回来,可惜等她回来也并未问过他半句,也许正如那人所说,在她眼中,他不过蝼蚁,蝼蚁的喜怒,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会真正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