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1 / 3)

长安回忆录 易微山 2535 字 4个月前

王珩醒来的时候,只有刘苌一个人在身侧,他有几分诧异,艰难地翻了翻身,问道:“皇后呢?妤妃她回来了么?”

刘苌此时早已知道了祈鸳薨逝的消息,只是纠结着应当如何告知王珩,却不想王珩竟然在即刻醒转,他大惊之余更加局促,只能嗫嗫嚅嚅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作答。

王珩见状,心里登时明白上了几分,只是不愿相信似的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断断续续地追问:“是不是……是不是祈鸳她出了什么事?是在来的路上?还是在进宫之后?”

刘苌深深叹息,手里的汗干了又出:“不是……妤妃娘娘回宫之事虽有凶险之处,可皇后娘娘已经及时化解了,只是……妤妃娘娘回宫之后骤然早产,又久产不下,在生下皇子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王珩静静地坐在那里,似是刚刚封好的硕大的玉雕,冰冷的、苍凉的,轻轻一碰都会碎掉。静,那样静,静得好像一场苍冷的梦,静得仿佛这悠长的一生都只是那蓦然垂泪的一瞬。

“你……你说什么?”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王珩又低低问了一句,很轻很轻,似是怕扰了此时的安静。

刘苌侍奉王珩已久,却几乎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状,从前还只是悲恸,此刻他却生生透出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怔忡来。

他悲愤不已,“扑通”跪下道:“回陛下……妤妃娘娘她……薨逝了!”

慢慢地,王珩朝后仰过去,眼睛里露出几分叹息一样的光泽来,眼睛里的泪还是越来越厚,却不在那么灵动了,像死了一般积蓄在他清寒的眼睛里,他慢慢向里躺着,脑中不知在轮转一些什么,只是轮转着轮转着,就从口中吐出了一口粘稠的血,粘在那细腻的素锦之上,弯弯扭扭的一痕,斑驳且破碎。

刘苌抹抹自己的眼泪,仔细想想,还是道:“陛下,还有一件事……叶弈……叶统领,他是司徒启安插在陛下和娘娘身边的细作,方才还意图谋杀妤妃娘娘腹中的孩子,被皇后娘娘及时发现并且将其党羽联合铲除。”

“哦?”王珩轻飘飘一句话,似是惊异又似是不在意,“知道了。”

“还有……皇后娘娘和魏容华都亲自去长生阁照料妤妃生产,此刻也正在料理妤妃娘娘的后事,估计……娘娘一会儿就会抱着小皇子过来了,还好还好,小皇子是保住了,还等着陛下赐名呢。”

王珩慢慢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眼神骤然一紧,又复而死寂,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你去罢。”

刘苌叹息着缓缓推出,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王珩的声音浅浅流过,沙哑而温柔,如一片雪花,静静飘落进一片雪白之中:“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天上……人间。”

尾音里,藏着一声细小的哭音,似是隐藏不住了一般,轻轻慢慢地溜了出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似是不曾有过一般,只有那悲怆的句子,还留在人素来健忘的耳朵里,来来回回,往往复复。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等到一切料理清楚过后,天已经黑压压得压了下来,看不见一点星光,就连月亮也是弯弯小小的一个,隐隐地勾住飞檐的一角,她刚刚离了长生殿,便又马不停蹄地抱着刚刚新生的皇子赶向授章殿。

因着有上一次兰贵人之子暴亡的教训,昤安这次分外小心谨慎些,自小皇子出世的那一刻起就始终让人抱在眼前,片刻也不敢离了视线,就连孩子的襁褓都是细细检查过方敢使用,此刻她紧紧怀抱着孩子,一路疾行至授章殿门口,却看见了正在门口愁眉苦脸的刘苌,她因惊道:“公公怎么出来了?眼下陛下身边可是离不得人的。”

刘苌连连感叹道:“奴才刚刚奉了陛下的意思去唤蕴乐公主过来,此刻正要走呢,只是陛下知道了妤妃娘娘薨逝的消息,眼下正独自伤心着呢。”

昤安面色暗淡而憔悴,心里哀哀叹一口气,举步便轻轻进了寝殿,殿中烛火昏暗,恰如今日昏黄模糊的月夜,她一步步朝着王珩的床榻移过去,却看见王珩的床榻上空无一人。

她顿时慌了,正想喊人,却扭头在桌案旁瞧见了王珩熟悉的身影,他褪去了穿了许久的寝衣,新换了一身月白的常服,以一围精巧的玉带牢牢扣住,昤安认得,那是祈鸳做给王珩的生辰贺礼。王珩的衣服上以银线和孔雀蓝的丝线绣着淡淡的水波纹,在烛光之下显出隐隐浅浅的光泽来,使他整个人如沐星河之中,更显气质斐然,姿容如玉,一如初见之时的皎皎公子。

昤安轻步上前,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王珩对她淡淡笑道:“你来啦。”

桌上写了一摞的宣纸,上面的墨迹柔长和缠绵,似是一个无奈而茫然的手势,昤安细细看去,才看见上面写的是一个“澈”字。

王珩的皇子的名字向来从水,昤安不肖细想,也知道这是王珩为新皇子起的名字,便笑道:“澈?当真是好名字。”

王珩笑容清淡,伸手抱过那昤安怀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