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劫(下)(1 / 5)

长安回忆录 易微山 4415 字 4个月前

第二天清早,昤安醒来时,霍羲桀已经不见了。她麻利地梳洗更衣完毕,一出门,却见霍羲桀正拎着板斧一本正经地砍着柴,还时不时地答一两句何伯何婶的问题。

霍羲桀这人平日里一向不苟言笑面如沉钟,一张脸长年没有几个多余的表情,只叫人怀疑那是张假脸,今日蓦然间穿着粗布衣服做起了农活,倒别有一番趣味在里头。

卫昤安饶有兴致地看了他几眼,又被何婶叫了过去:“阿昤起来了,快过来,看看何婶这枕布绣得如何?”

昤安依言走过去,果见何婶正拿着一小块绣屏饶有兴致地做着刺绣。那绣屏上的布是正红色的,是民间最常用的棉麻料,上面用七色丝线绣成了鸳鸯戏水的图样,还绣了两朵并蒂的荷花在上头,看起来极是喜庆可爱。

昤安细细看了半天方笑道:“您绣地真好看,这一对鸳鸯绣得极好,丝线的颜色也好,跟要活过来了似的呢。”

何婶很是开心,忙对身边的何伯道:“你看看,我就说她肯定喜欢,”说罢又转过头将绣屏递给昤安道,“来,你也来绣上几针,看你人这么漂亮,针线活也定是极好的。”

昤安连连摆手,口里只道:“这您可就说错了,我从小是个最四肢不遂的人,刺绣绣地更是一塌糊涂。我记得我小时候像绣一个喜鹊的荷包给我爹,花了半个月方绣好了一个,可荷包拿给我爹后,他指着上面的喜鹊看了半天,最后皱着眉头问我‘阿昤,你这是绣了只麻雀在上头吗?要不就是乌鸦?’。”说得何婶何伯皆笑了出来,就连霍羲桀也难得一见地勾了勾嘴角。

任凭昤安再三推阻,何婶还是将那绣屏递到了她手上:“没事,你就绣上两针,你不会的话我教你,来,你先往鸳鸯眼睛这里下针……”

此时天色清朗,晨光正好,深山的小小院落之中,小火炉上阵煮着一壶才座上的新茶,翻出绿绿幽静清新的茶香来,议论红日高高挂于青天之上,渗出极暖极盛的的阳光。葡萄架下,霍羲桀一本正经地砍着柴,何伯含着三分和煦的笑意编着手中的竹篮子,何婶则一脸热忱地教着昤安如何排针布线。

如此静谧而和乐的时光,很容易就叫人忘了尘世之间的纷扰了烦忧,也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仿佛从前那千千万万的争斗和谋算,都只是昨夜一个绵长而冗杂的梦。

昤安正按照何婶教的法子认真绣着,何婶在一旁笑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们呢,季萧是北方人的口音,而阿昤你却是南方人的口音,明显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隔着这样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成的婚呢?”

“哎哎哎,你这个老婆子怎么这么八卦?人家小两口自己的事情,你怎么就非要问两句呢?”何伯抬起头来道。

“我这不是想起来了便问问吗?我只是觉得他们隔了这么远还能有这样的缘分,实在是不易极了。”

昤安虽还是含笑绣着手里的鸳鸯,可心里却着实是打起了鼓,她和霍羲桀是怎么认识的?她和霍羲桀当然是禅让皇位的时候认识的!可这话她怎么可能说?正盘算着撒个什么惶才能不穿帮,霍羲桀却已经正色回道:“她是金陵人,我是河西敦煌人,数年前我上金陵去办些事情,在金陵的大街上遇见了她。那是个春天,我骑着马走在街上,她也乘着马车过来,我的马惊着了她的马,害她差点摔下马车。她挑起帘子来问我为什么无缘无故挡她的路,我说姑娘你好生面善,这么一来二去的,我就把她娶进了门。”

昤安手里的针生生停在了绣屏上,半天也穿不过那布匹去,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竟无端地酸涩柔软起来,像是有一个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东西隐隐醒转了过来,正探寻挣扎似的挠着她的心房。她抬起头来,隔着清晨的阳光望向霍羲桀,久久移不开视线。

这个他随口瞎编的故事,委实是有些动人的,以至于昤安这个听惯了戏本子、对才子佳人的剧情已经不再动心的人都有些悸动起来。

这剧情悸动了昤安,也自然悸动了何婶和何伯,只听何婶感慨的惊呼声从耳边阵阵传开:“哎呦呦,真是是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看来啊,这月老早就用红线把你们绑好了,只等着你们遇上呢!”

一时之间,霍羲桀和卫昤安两个皆沉默下来,只余清澈的阳光萦绕在他们周身,久久不散。

吃完中饭后,何婶让霍羲桀带着卫昤安在附近走走消消食,霍羲桀和卫昤安自然是谁都不好悖了何婶的面子,便并着肩在附近的青山小径上散起步来。一路走着,昤安看着满目的苍翠巍峨,不禁就感慨起来:“从前在长安的时候只觉得哪里都是人,哪里都灿烂地像是要滴出油来,如今在这青山薄雾间走上一遭,倒有了些返璞归真的感觉。”

霍羲桀微微侧过头:“嗯,这里的确很安静。”

昤安似乎是真来了兴致,望着前方一座隐隐青青的高山,不觉脱口道:“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箫箫月如钩,溪光摇荡屋似舟。我从前一直不懂这里头的意境,如今站在此处,却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