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一双手狠狠地扯回了现实，昤安如梦初醒般地猛然抽身离开，掀开床帘的那一瞬，无数刺眼的阳光朝自己涌过来，那些前尘和枷锁，那些理智和克制，就这么一分不落地回到了身体里。

她慌忙掀开珠帘跑出去，正好看到澈儿跌跌撞撞地开门涌入，那张酷似王珩的面孔一下子进入眼帘，拉回了她更多的神思和理性。她重重地叩上心里的阀门，转头对王澈微笑：“别急澈儿，娘亲这就帮你找找。”

王澈再次离去之后，昤安没有马上抽身去看霍羲桀，而是独自一人在哪里愣了许久。

是啊，刚才是她疯了，她真的是疯了！那个人是霍羲桀，是已经娶了正妻登上皇位的霍羲桀，是夺了大梁天下并且曾经与自己为敌的霍羲桀，她在做什么？她究竟在做什么？江山、皇位、争斗、王珩、王澈、孟兰因，还有朝堂上的幽幽之口！那么多东西和人物隔在他们之间，他们除了陌路就只能是陌路，哪里还能有旁的什么东西？

她狠狠闭上自己的眼睛，将心里的阀门关地更紧。

回首之时，却见霍羲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起了身，正站在珠帘前怔怔地看着她。

昤安如常微笑，又垂首道：“方才差点滑倒，多谢圣上相救了。”

他不说话，只是依旧看着她，眸中情绪万千，复杂莫辨。

“圣上不用担心，澈儿那边臣妇已经全都打点好了，他这些日子不会再过来了，您尽管放心。”她恭敬如初，不紧不慢道。

“好。”

霍羲桀终于开口，很简短的一个字，语气沉郁如常。

昤安讷讷无语，独自起身去了西暖阁，霍羲桀看一眼昤安离开的背影，独自站在珠帘边静默了很久。

之后的一天半里，他们都没有多余的话，昤安只是在饭点的时候会同霍羲桀说上几句再客气疏离不过的话，霍羲桀也由始至终沉默且僵直地听着，余下的时候，霍羲桀都只一个人在东暖阁静悄悄地待着，卫昤安也乖觉地在自己的内室里独处着，偶尔写字看书，也绝对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与此同时，外面却越发风声鹤唳，在他们的眼中，圣上已经数日医治无效，且迟迟昏迷不醒，脉搏也越发微弱，几乎就在弥留之际，兰因在椒房殿里日日哭嚎，寒漪也是急得没一个好觉，絮含百般无奈，只能日日在椒房殿里劝着兰因，还要安抚着寒漪，着实是辛苦的很。

与那样一阵喧闹相比，昤安这里的沉默就可贵地紧，也纠结地紧

她和霍羲桀都沉默着，逃避着，即使心里动容和纠结的藤蔓已经生长地遮天蔽日，他们还是始终不发一语，冷而观之。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秦青在第三天日落时分传来的一只信鸽。那信鸽训练有素，极是纯属，分毫不差地落在了昤安内室的窗台之外，昤安见窗外四下无人，便利落地将信鸽抱入室内，而后原封不动地送到了霍羲桀面前。

霍羲桀看她一眼，随即抽出信鸽腿上的信件默默查看，脸色也随之一喜。

看他的神色便知道，姜子期和突厥定然已经开始行动了。

霍羲桀读完信件抬起头时，卫昤安就已经把裁好的信纸还有笔墨都摆在了他的面前，轻声道：“您一会儿可能用得着。”

他静默一瞬，复拿起昤安备好的纸笔迅速回信，昤安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始终以眼观鼻，不置一词，只静静待他写好了以后，才把笔墨和纸齐整整地收起来，转身欲走。

霍羲桀叫住她：“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昤安站定回首，依旧是恭声道：“若有了不得的消息，明日自会天下皆知，无需臣妇特意细问；若是其他事宜，那臣妇也不应过问。”

霍羲桀把自己写好的信绑在信鸽腿上，才道：“你和我从前一样谨慎，每一句话都要想千百回才肯说出口。”

昤安只独自静立，不知如何作答，却又听他接着道：“秦青传来消息，姜子期已经向突厥借兵四万，准备从玉门关攻入河西，然后直捣长安。”

“他想篡位？”不假思索的话从昤安嘴里一泄而出。

霍羲桀走到窗边，将信鸽一放而出：“姜子期废了那样多的心思，又是找靠山又是千方百计地刺杀我，自然不会只是想要我死那么简单。他早就想代替他父亲完成称帝的梦，此番他以为我危在旦夕，长安又空乏无主，自然是大好的时机。”

昤安道：“河西固若金汤，精兵密布，只怕不会让他轻易追到长安来。”

“自然，河西的兵多半都是我当年亲自训出来的，也早就和突厥军队厮杀过数次，不会轻易败下阵来。”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却是有心要他们败下阵来，好引姜子期和突厥人直入长安。”

昤安有些惊讶：“您是想在长安活捉姜子期和突厥诸人？”

“姜子期那么像要这个位子，我就成全他，让他看看金銮殿究竟是什么模样再死，也不枉他辛苦这一场。”霍羲桀语气平淡无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