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洗之旅途(1 / 3)

呼,吸。呼,吸。

莱蒂斯在厚重的防护服里观察着酒神节,空气里有很淡的清香。

刚进入这里时,走廊中规中矩,古典的装潢里有现代化的设备。鱼眼摄像头像一只泛红的眼球挂在天花板上,隐蔽的换气口,与室内统一了色调的灭火器,无声的中央空调将温度维持在非常舒适的范围。

四周的墙上没有房间。男性哨兵将他们领到一扇门前,但那是一个电梯。

呼,吸。呼,吸。

电梯的按钮标志着,在地面的建筑之下,酒神节还有三层空间。一个私人会所应该是这样的吗?莱蒂斯不知道。

她将嗅觉解放。随着电梯下行,她闻到了酒与香水与汗的味道,音乐声从电梯外传来。

在另一层,她闻到了烟与奢侈精油的味道。鼎沸的人声和碰撞的筹码声,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听见。

尼尔森和她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电梯停在最下层。他们跟随那个哨兵走了出去。

呼……吸……,呼……吸……

这一层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会所。它的墙面被刷成一种温柔的淡蓝色,不刺眼,也不寡淡。地上有一层厚重但干净的毛毯,莱蒂斯的厚底马丁靴踩上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莱蒂斯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空气之中,那种淡香味的清新剂的存在感更加明显。

它让莱蒂斯敏感的嗅觉感到平静,即使没有高强度的精神屏障,她也不会被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恼人气味困扰。

于是她想起来了。这里有点像圣所里专门用于帮助哨兵们调整状态,避免刺激他们感官的静音室。

但维克镇的圣所并不富裕,静音室只是米白色的房间。和它比起来,酒神节像是一个铺满羽毛的天堂。

地下的空间远远大于地上,他们转过迷宫复杂的走廊。走廊两侧有不少房间,但奇怪的是,这里的房门,每两个都相隔得很近,似乎意味着这层全都是由两个相邻的房间组成的套间。

鱼眼摄像头生长在每一个转角。他们没有遇上任何人。

最终,他们停留在一个单独的门前。

哨兵上前去,把门推开。

尼尔森跟着走了进去,莱蒂斯却站在了原地。

呼吸。呼吸。呼吸。

莱蒂斯还小的时候,曾经坐着休伯特大叔的车,和他一起去卖掉他们养的牛。

工作人员带走牛去质检,休伯特大叔去监督,小莱蒂斯在工厂里乱晃。

路过其中一个厂区时,年幼的莱蒂斯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它很冷,像是凝结的冰,但那种冰冷中似乎还裹挟着什么别的。

它是那样微弱,仿佛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散。即使如此,它依然让她感到不详。

“今天只有一个要扔。”男性哨兵说,甚至懒得回头。为了不被发现异常,莱蒂斯机械地迈动脚步,走进了昏暗的房间。

水雾出现在她的护目镜上。房间很大,她隐约看见了七八个并排而放的冰柜。它们和超市里的没什么区别,但整齐地摆在一起时,却莫名的诡异。

当年,在莱蒂斯想去看看那个厂区里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休伯特大叔找到了她。他们的牛得到了最优质的评价,他想教她怎么和工厂的人讲价。

“切了,然后用冰箱推出去,别打扰到客人。”哨兵用例行公事的语气说。这对他来说就是个帮清洁工开门的小插曲,而他又是那么看不起两个运垃圾的普通人,以至于他从来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人身上过。

呼吸,要呼吸。

莱蒂斯感觉到头晕目眩,防护服隐藏了她脸上的惊惧。她拼命抑制自己的反应,自己加快的心跳,自己紧绷到开始发抖的身体。哨兵感官非常灵敏,如果她的反应太大,对方可能会起疑。

她想拉高精神屏障,她想屏住呼吸,她想把一切美化成一个错觉。但最终,她呼吸着房间的空气,没有逃避。

她环顾房间,另一侧有一个金属台,旁边挂着各种各样的切割工具。

后来,小莱蒂斯还是知道了那奇怪的味道是什么。这一次,她辨明了那冰冷的气息中潜藏的东西。沉重的,腐朽的,平静的,被盛放在木与土中。

休伯特大叔穿着黑西装,所有大人脸上都挂着悲伤。

维克镇的一位老农夫去世了。那是她第一次参加葬礼。

“照例,待会我会监视运输过程。”哨兵随口说道。他摆摆手,转过身离开。莱蒂斯和尼尔森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没事吧?”关门的瞬间,尼尔森转过来拉住她。

他一直降低了精神屏障警戒着,那个哨兵从头到尾只是嫌麻烦,没有怀疑过他们,而莱蒂斯也只是很正常地保持着警觉。

直到那个哨兵打开门,莱蒂斯的情感仿佛凭空裂开了一道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