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氏居于隐羽灵峰。

从前银氏避世，不参与俗事，但身处一方扛一方责任，方圆百里没有其他门派，他们就将附近的城镇纳入羽翼，庇护一二，最近的华风镇是其中之一。

熙来攘往的人有的经商走货，或是来求得银氏帮助，虽比不上丰城那种交通枢机之地，也算得上繁茂。

然而银氏一夕灭族，祈云山上的三位神君联手追凶，却仍多年不曾令凶犯伏法。想来此人不光善于隐匿，更是法术高强、心狠手辣，惹得仙门众人忌讳异常，从此更无门派敢立足。

华风镇不居要道，算得上偏僻，如今失去仙门的庇护，镇子不可避免地迅速萧条。银氏的余威逐渐散去后，清气不再，更是偶有闹鬼犯妖的事情发生。

不过是天刚擦黑，街上已经看不见几个人了，只有更夫还在走街串巷，兢兢业业地提醒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里是离银氏最近的镇子，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白镜砚望着天空说道。

余晖灼烧的黄昏被幽暗夜色咬碎，遮天的暮幕开始下沉，转眼间就盖过整个天宇。

“不去隐羽峰吗？”凰愿问。

“左右也不着急，不住那里。”老狐狸叹了口气，“还是宿在山下吧。”

从前隐羽峰也不能住人，所以白镜砚都是当天来回。他修为深厚，不在乎御剑千里，彻夜赶路，可如今还带着凰愿与沈流洇，就不愿意这么赶了。

想来是难免触景伤情，凰愿想道。

华风镇这几年缩水得厉害，所占的地方小了许多。几人花了没到一个时辰，缩地成寸的法诀也没掐，已经将镇子逛过一圈。

但大家长白镜砚与二家长夙情不是嫌弃房间太小，就是觉得屋子太破，挑挑拣拣半天，才选了镇中央一间勉强看得上眼的客栈，凑活住下来。

这是华风镇最好的客栈了，却仍旧差星云居几条街，整个大堂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好在还算整洁干净。

序珖神君好看的剑眉紧皱得能夹死蚊虫。

看了一眼陈旧的床褥，觉得会有跳蚤，摸了摸被子，嫌弃它又厚又重还不暖和。

这怎么能住人？

他十分娴熟地从乾坤戒里扯一段散花锦，给凰愿铺在床上，又拿出杯子、茶壶、香炉……

蓝翅粉蝶的乾坤袋仿佛是个百宝箱，凰愿喜欢的吃食用具一应俱全，什么都有。

片刻后，残烛被换上拳头大的辉光石，鎏金飞天鸱吻的香炉里已经点上香语饼，紫泥八瓣菱花仙子的壶中泡好凤凰单纵……

除了桌子床榻五斗橱这些大件儿，房间里其他的细软几乎都要被夙情换遍了。

“将就一晚吧。”饶是如此，他仍旧觉得委屈了凰愿。

“没事的师父，不要折腾啦。”她怕再不阻止师父，连大件家具都要被他换掉了。

虽然恢复了不少记忆，但是凰愿不愿改口，平日里师父师父地叫着，好在叫人的与被叫的都已经习惯了。

“好吧。”夙情又叹了口气，但瞧着房间的眼光还是不太满意。

凰愿不是娇惯的性子，换掉这么多东西后，吃穿上并不觉得委屈，自然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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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几人寻到个巷尾的早餐摊子。

凰愿的修为一直在进步，尤其是找回记忆开始，灵力增长得极快，最近已经接近辟谷。但昨晚上听白镜砚说了半宿汤鲜味美的小馄饨、酥脆软韧的生煎，被逗得嘴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一晚上，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

“老板，三碗小馄饨，五两生煎，再要一碟腌萝卜，和一碟脆笋。”白镜砚每逢去银氏，都会来这里吃上一碗小馄饨，菜单早都记在了心里。

别看这蜗舍荆扉点地方毫不起眼，却是整个镇子上闻名的早点摊子。

只是摊主脾气古怪，每日里只卖三十碗馄饨与三十两生煎就收摊，多一碗都没有，即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且这里的馄饨生煎非常便宜，两个铜板一碗，两个铜板一两。

摊子收拾得整洁精致，常年为食客服务的桌子矮凳已看得出年份久远，却没有半点油气，反而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不多时，老板就把馄饨端了上来。

“慢用。”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就回到锅子前边打盹去了。

汤是鸡骨与口蘑吊的汤头，前一日就用小火煨着，不让它沸滚，及时撇去浮沫，所以汤汁澄清透亮，不见浑浊。

而这小馄饨皮薄馅儿也不大，一个个像是撑着白色尾翼的小金鱼。辅以细细的蛋皮丝、紫菜、虾皮，淋上一点香油，一把碧绿小葱花，幽幽地冒着热气。

冬日早上，香气扑鼻，一碗下去烫心暖胃。

凰愿虽然大体上是个“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板凳,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1]”的主，但她有时候又有些奇怪的习惯，比如青椒土豆丝里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