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上)(1 / 2)

一壶茶,茶香自壶顶飘散,醇香的茶从壶嘴缓缓倒出,自月下漾起一圈圈银花。

少年披散着乌发,低眉顺目满是温顺。他缓缓将茶杯送到陈纪面前,目光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殷切和期待。

“此乃阿正亲自炒制的茶叶,托人在郊外打了清澈的山泉熬煮而成的茶水。”

陈群很少与陈纪面对面相谈而坐,更别提今日夜里月下煮茶。

陈纪相貌虽然清俊,但已然苍老了许多。他的鬓角开始有了白发,日复一复抽丝狂涨。

他本来就是六个兄弟里年龄最大的,成家最晚的,将近十年的时间内,陈群的日渐拔高,也与他的苍老形成对比。

陈群看着他满面红光,双目含笑,细细品味那壶清茶,真就像是杯中之物一般眼里盛满了月光。

“阿父平日甚忙,每每从书院回来都是已然黄昏时,父子之间许久未曾这般清闲自在地喝茶。”陈群见他面露满意之色,心里也是自然平静了些,主动挑起话头。

陈纪笑道:“我们家素来是隔辈更亲。不管是你还是你的那些从兄们,都乐于与你祖父亲近。”

“我等一辈也是各有所务。”

陈群摇摇头,解释道:“祖父年长,从兄弟们自然应当多关心些。”

“阿父和各位叔父平日甚忙,我们也不便打搅。只是偶尔清闲才好亲近。”

陈纪点点头,把茶杯重新放回到桌子上。陈群挺直背脊,清辉照衣裳,在地面上铺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暗影。他想要倒茶的动作被制止下来,抬头一看父亲忽然严肃起来的眉眼。

“听说近些日子许县有一件命案,与你有些牵连?”

“阿父知晓……”陈群抬眼看向陈纪,满眼疑惑。

后者一道眉微微上抬,似乎有些自得之意,却又故意嗔怪他自以为瞒过长辈。“汤县尉私下曾与我说起过。你祖父虽然一向与你亲厚,但是这件事情他虽然不说,我也是知晓的。”

”阿翁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去处理,毕竟此事与你干系确实不大。”

陈群沉默许久,一直聆听父亲的话,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轻轻抬眼,低声反驳道:“阿父,观王家的说法是此女自己溺亡。可是汤县尉疑心并非如此。王家人是县里的大户,之前一向专横虽然未曾触犯过律法可是这一次实在难以服众。”

“阿正以为此事有蹊跷。”

陈纪看向他的双目,其中一片沉静犹如深潭之水。前者沉默一会儿,忽然将壶中冷了一半的茶水倒入两人壶中,分别送在俩人面前的。

他作了一个“喝”的手势,却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做去吧。”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汤县尉也并非迂腐之人。”

“见你平日里读的律法一类典籍,并不能只会纸上谈兵。若有本事为民伸冤,便放手去做,不能因为怯懦而违背本性。”

陈群应声,陈纪见夜已深了,便拎了茶壶离开凉亭,只留下陈群一人独坐其中。

少年人看着莲花池中的娉婷粉莲,尽显袅娜高洁。他眉头轻皱,全然想起了之前横陈的女尸,面色浮肿惹人怜惜。

—— —— —— ——

县衙外鼓声大作,县尉回府自然升堂断案。

陈群站在堂中屏风边上,正好半掩他的身形,因此大堂外的乡民没有看见他。

衙内分为大堂和后堂,秦、汉制度中,县尉主掌治安捕盗之事,一般大县二人,小县一人。

县尉断案时允许乡民“旁诫”,众目睽睽之中确保断案的公平严正。而陈群与汤县尉交好,站在屏风后旁听,是经过了他的允许。

王家的确是县里的劣绅,而且专横跋扈。祖上曾经有人当过大官,熟读律法,因此自恃懂得些许律法,便在规绳一边反复横跳,平时也拿他没法。

县尉下意识地认为那女子死得蹊跷,便传了现在王家的主人来。

王琮人模人样,玉冠锦袍,在公堂之上自恃冷静。大堂外的听众议论纷纷,有的窃窃私语,骂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日三渔民自县外河中发现一女尸,经过查证是王氏女婢,自新汲卖入许县王琮家中为婢,短短几日暴毙。”

门吏将一男带入公堂,蓬头垢面,黑面麻衣,身形瘦弱。只见他抬头,陈群仔细辨认,是那人的少年。

那少年眼里含泪,黑脸透红,愤愤不平的模样。“张宥,你是何时将你小妹卖入王府,之后可与她见过面?”

少年磕了几个头,只说自从将小妹卖出,从此就没有看过他。只求县尉能够找出凶手。

汤县尉沉吟片刻,让仵作上来,并且将尸检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此女名为张倩,死因确实是溺水,通过对尸体的检查,死者后背和腿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紫青伤痕。”

“大的有六寸多,不似男子的脚印,小的仅有指甲盖长,但是深而尖。”

县尉将头扭过来,看向王琮:“王琮,你言婢女之死乃是意外溺亡,可是为何身上有伤痕?”

“本官怀疑是你府中虐待致死。”

王琮说道:“县尉,此女虽为我府中婢子,然死于郊外,溺水而亡。至于身上伤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