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她(1 / 4)

漫长流水账 朴洱 2766 字 8个月前

杨柳堆烟,细雨绵绵,清明到了。

北栀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跟爷爷一起去集市,看见了书摊上摆放的葫芦娃漫画,很想买一本,但爷爷说这个动画片她在家看过了,没给她买,给她换了一本带图画的唐诗小册子,上面就有杜牧的《清明》。

当时她只是囫囵地将这首诗背了出来,并不理解诗句的意思,只记得这首诗上配的插图有个低头向小孩问路的老者、绣花针一样的毛毛雨、还有远处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村子和杏花。

为什么路上的行人好像丢了魂一样,她不清楚,爷爷说等她长大以后会明白的。

长大了就会明白吗?

她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变成大人多好啊,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去做,感觉无所不能。

但是现在,她觉得长大似乎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爸妈的离开让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如果这就叫作长大,那她并没有觉得这种长大带给她快乐。

清明节扫墓,当她看见爸妈坟前及膝的荒草,从爷爷奶奶凄伤的神态中恍然明白了“路上行人欲断魂”是什么意思时,她并没有惊喜于自己的成长,而是感到沉重。

记忆里那样鲜活的爸妈,就埋在这块长满荒草的土地里。

人早晚会死的,这个想法一瞬间击中了她。

她开始害怕。

原来长大带给人的不只有快乐,懂得更多,也意外着害怕的东西越多。

回去的路上,北栀恍恍惚惚思考着“死亡”,什么话都没有说。

直到北茉在田埂上踩到了一只刚破土不久的小竹笋,抬起脚纳闷地看了一眼后蹲下身哧溜一声拔了出来,兴奋地拿给他们看时,她才回过神来。

“奶奶,是笋!”

“手都脏了。”北栀皱眉看着北茉因为扯笋而沾上泥的小手,有点嫌弃。

北茉哼了一声,“要你管,我有笋,你没有。”

“茉茉真厉害!”奶奶眯眼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北茉擦手。

如愿得到表扬的北茉心满意足,骄傲地抬起头瞥了姐姐一眼,擦干净手后和竹笋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完全沉浸到想象的世界里去了。

“下了几场雨后,开始长笋了。”爷爷眺望着远处的山峦说。

北斋村四面环山的,南面是怪石嶙峋的北斋山,北面和西面的丘陵上生长着四季常青的松柏,林间长了许多野竹子。

每到春天天气暖和,雨水丰足的时候,竹笋就成群地钻出地面,露出尖尖的小脑袋,然后疯长。

村民们在这个季节常常提上了篮子去山里扯笋,北栀家也不例外。

北栀穿着长衣长裤,戴上了帽子,挎着个小篮子屁颠屁颠跟着奶奶进了深山。

山里的竹子经过春雨的洗礼,已经拔高了不少,郁郁葱葱的,焕发出嫩绿的色泽。竹笋们虽然剥了壳后长得都一样,但细分起来也有很多种类。笋壳上带着淡淡黑斑的是“湘妃笋”,笋壳带点暗红色,有着像腾起的火焰一样尖尖小脑袋的是“火焰笋”,笋壳青绿,脑袋上笋壳边缘翘起几揪,好像睡醒炸毛样的叫“丫头样”。

这些都是奶奶告诉她的,奶奶还说这些笋里面,“火焰笋”最好吃,“丫头样”其次,最难吃的是“湘妃笋”,也许是当年的娥皇女英哭太狠了,泪水太苦,笋也带上了味。

北栀虽然可以区分这些笋,但她并不挑,只要是笋,不管是快长成蒿的,还是刚露出地面尾指那么大点的,一律都扯了丢进竹篮里。

在山里扯笋,虽然开心,可同样有些辛苦,竹子纵横交错的枝叶、地上被砍掉一半的竹节、混在其间的带刺爬藤,一不不注意就会受伤,必须要小心地穿梭,时刻注意脚下的和头顶才行。

但只要奶奶在身边,她就不担心。奶奶会走在她前边,用镰刀开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扯着扯着,奶奶的大竹篮就装满了,里边都是有半截手臂那么长,比拇指还大的“红火笋”。

北栀看着奶奶的竹篮子,再看看自己的篮子,顿时受挫。

“奶奶,我们要回去了吗?可是我的篮子还没满。”

“那就再去到那边看看吧。”

北栀跟着奶奶七拐八绕去了山里另一块地方扯笋。

越往林子深处走,就越幽深,高大的松树遮天蔽日,地上铺满了像棕毛垫一样厚实的松针,竹丛也生得很茂密。

“小心一点,有些地方有地窖,千万别掉下去了。”奶奶不放心地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北栀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两只眼睛也不再东看西看,只紧紧盯着地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进那些圆圆的看上去深不见底的地窖里去。

那些地窖都废弃好久了,本来是用来存放红薯的,现在这座山里的地差不多都荒掉了,没有人在这里种东西,所以地窖里除了蛇虫鼠蚁,大概没有其他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