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吃，爷爷奶奶，”北栀顿了顿，情绪不由自主就低落了下去，“爷爷奶奶到市里去了。”

“到市里做什么，还没回来吗？”

“嗯……”北栀鼻头一酸，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绕着电话线。

北栀犹豫着要不要跟姐姐说北茉的事情，可姐姐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她不想让姐姐担心，但她的心里总是止不住地乱想。

“姐姐，”北栀本来不想说了，可是刚张口叫了一声，喉头就哽咽了。

姐姐敏感地听出了她的声音不对劲，有些着急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就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这么久压抑累积起来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瞬间破防，难过的情绪像潮水一样从心里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将她淹没。

“姐姐……北茉去市里住了一个礼拜的院了，她尿的尿是红色的，我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治好，爷爷奶奶去医院里照顾她了，前几天大姑姑打电话过去，说是现在还是尿血……我有点怕，姐姐……你说北茉不会有什么事吧……”

北栀越来越说不下去，她的眼泪不断地夺眶而出，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哭，她也不想哭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北栀非常的内疚懊悔，她觉得自己以前真的一点都不懂事，很多时候对妹妹脾气不好，也不会让着妹妹，还经常和妹妹吵架打架，出去玩也不喜欢带上妹妹，觉得妹妹怪拖累人的，带她还要分出心照顾，不能玩的尽兴……

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差劲，那一场车祸过后，她明明发誓要当一个好姐姐，把妹妹照顾好，可是她没有做到。

“妹妹你别哭了，肯定没什么事的，住院嘛，肯定要把病治好了才回来对不对？我等下打个电话给外公问一下就知道了，外公外婆都去市里了，那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北栀抽抽搭搭地说：“没有，我在你家住了好几天，昨天小姑姑回来了，我就跟着小姑姑回家了。”

“小姨回来了啊，她人呢？”

“她在炒菜，你要跟她说话吗？”

“不用了，她正忙着呢，待会儿我再跟她打，我现在给外公打个电话问一问，你不要多想，没什么事的，知道了吗？”

北栀擦了擦眼泪，声音闷闷地说：“嗯……我知道了姐姐。”

六月就在这样恐惧不安的情绪中悄悄完结，白色的挂历被小姑姑撕下一页，映入眼帘的是新的月份和日期。

黑色和红色的数字排列在方方正正的格子里，公历的日期是阿拉伯数字，农历的是汉字，这些数字就这样排列着组成了未来。

而未来，却不像数字那样分明。

转眼，小学的最后五天也过完了。周末后下就是小学毕业考。

周五那天放学回家，小姑姑告诉她爷爷刚刚打了电话回来，说妹妹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北栀松了口气，这些天笼罩在她心头的乌云终于消散了大半。

她跟小姑姑说想去看一下妹妹。

于是在小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周六，小姑姑起了个大早带她上了最早的那辆去市里的班车。

北栀还是很晕车，一闻到汽油的味道就想吐。

她一路头晕脑胀，吐了好几次，终于忍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漫长旅途，站在了医院的门口。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被小姑姑牵着进了医院，七拐八绕到了住院部，在乘上让人失重眩晕的电梯，到了妹妹所在的病房。

这是她时隔几年再一次到病房里来，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因为医院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再一次被唤醒，上一次她就是在这里，脑袋缠着绷带，听到爸妈去世的消息。

北栀走了进去，看到妹妹穿着病号服坐在窄窄的病床上玩发条鱼玩具，和刚生病那时候比起来，妹妹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气色也好了一些，而北栀晕车晕了一路，此时脸倒白的像张纸。

不过看到妹妹安然无恙，北栀还是觉得值得。

她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打电话让你不要带她来了，她晕车晕的厉害，怎么还带过来了。”爷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疼地叹了口气。

“她自己不放心，一定要来看一眼，我就带她来了，来看看也行，免得她一个人又胡思乱想。”小姑姑拉着北栀在病床坐下。

北栀把头靠在奶奶的肩膀上，顺手捡起放在病床上的那小丑鱼发条玩具，她原本以为只有一只，结果妹妹又眨了眨眼，半是炫耀半是讨好地从身后把其他两条发条鱼拿出来给她玩。

“这两个给你玩，但是你不能碰我的美羊羊！”北茉抱住床边的那个毛绒玩具，嘟着嘴有些傲娇地说。

北栀才注意到那个玩偶，惊讶道：“爷爷你从哪儿给她买了这么多玩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