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1 / 3)

酒是好东西。

一杯天真入喉,聊作片刻美梦。

酒气丝丝缕缕,织出一幅轻盈的丝绢水墨,邀一室之人共赏,尽情幻想。不必费神分辨,亦无人在意是否真实。

就算酒醒了,梦散了,余味依旧绵长。

北都城东郊有一处山脉,连绵起伏,算不上险峻。冬日万物枯尽,独留这片绿波松涛。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勒马立于山头之上,耳边松林沙沙作响。

“黑石头,我要做野火,点燃这整片松林!呜呼!”鸢尾张开双臂,热烈的呼喊声带着点酒气,在松叶枝杈间绕上了好久。

“还没清醒么?”沈屹初蹙眉看着这个不愿回小院,吵着闹着要去山间策马的朱衣小少年,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放心啦,我可没醉。只是微醺罢了……这真是个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鸢尾看向身侧乌云马上的男子。

沈屹初凝眸远望,未有作答。

群鸟穿林而过,带起一阵微风,略略扫了扫山间薄雾。天光涌入,霎时间眼前豁然开朗。纵目西望,满城繁华尽收眼底。城中皇城红墙绿瓦,有着亘古不变的庄严。

“黑石头?”鸢尾凑近,伏在马儿身上侧头看着沈屹初。她双目灼灼,还真像两簇不安分的野火,不管不顾地在寒冬里烧出了一丝暖。

“先前我许诺你,可以送你回仙台山的。”四目相对,沈屹初眸色似墨,低沉地嗓音轻轻拨了拨少女的心弦,“依旧作数。”

“不是说大昭繁华么?还不曾好好畅游,何故就要送我回仙台山?”鸢尾眨巴着双眼,似是懵懂之态。

沈屹初眸光细细扫过鸢尾微微泛红的眼尾,轻啧一声,别开了头,低声道:“你醉了。”

“逗你呢……无趣。”鸢尾敛了玩闹的心思,思索一瞬,正色道,“我还不想回去。”

“你不喜欢那里?你既与叶先生师徒情深,仙台山当是一处好归宿。”

“喜欢,我当然喜欢!可我也喜欢这里的热闹。如若我听师父的话,乖乖呆在山上,也就不会作为叛傀被你们抓上乾坤台了。”鸢尾道。

“原以为你只是不甘为人族束缚。没成想,你连先生的话也不听。”沈屹初微讶,“没见过你这么不安分的女子!”

“那你现在见着了。”鸢尾得意一笑,继而又道,“我敬重先生,喜欢先生,他的话我自是该听的。但我终归不是先生啊。我要的又怎会与先生全然相同。”

“你当清楚,北都城暗流涌动,不是你一小小花傀的安身之处。”

“可这儿也是人间啊……我要这万家灯火里,有一盏是为我而亮!”鸢尾振臂一呼,嗓音里有一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强。她像只年轻的幼兽,在摔了一次又一次后,还眨着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睛,非要纵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知死活。”沈屹初道。

“怎会不知?不怕而已。”鸢尾顿了顿,淡淡道,“反正都经历过几次了。才更觉得,活着的每一刻,都要玩得开心自在呀!”

“活着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么?”沈屹初深深看了少女一眼,语带戏谑道。

“自然是有的。但还不至于困得住我。”鸢尾唇角一勾,声音轻得几不可察。

暮冬的夜来的迅猛,似火的残阳在谈笑间便怯怯退到了一边,徒留了西边天际的一笔血红。

鸢尾抬手细细勾勒了一番,语带眷恋地问道:“大漠是什么样的?那里的天是不是看不到边?有机会我也要去看上一看。”

“比北都城中的苍茫开阔些。”沈屹初道。

“边关黄沙漫漫,对酒当歌。架起火堆烤上一扇羊肉,焦香滴油,这滋味当是美极了!”鸢尾舔了舔嘴唇。

“如若你想……”沈屹初本想着,只要能远离这深不见底的权力漩涡,对眼前之人当数是个好归处。然边境苦寒,又多是男子,终是自己思虑不全。想及此,便没有再说下去。

鸢尾并未细究,接着道:“如今大昭边境安稳,能避开都中的尔虞我诈,在边关策马当是很快意的吧?沈将军很满足于现状?”

沈屹初闻言神色一变,开口问道:“不满,便是你坚持留下,唯恐天下不乱的理由?”

“因不满而求变,为求变而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如此而已。想来永宁王殿下亦是如此。可在将军眼里,这便是唯恐天下不乱?与其训导我,不如先劝劝你的好兄弟?毕竟没有我,小王爷亦能轻易找到第二个、第三个鸢尾。”

沈屹初一噎,没再回应。

鸢尾得逞,挑眉得意地笑了,忽而又开口问道:“如此不放心。既为傀灵主人,沈将军为何不强制管束于我?”

寒意渐深,日头彻底跌下了暮色尽头。

“你又能为我做什么?”沈屹初冷冷甩下一句,拉动缰绳往山下策马而去。

“哦,差点忘了。沈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