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3)

阻碍人类发展的最大障碍,并不是各式各样的私欲与贪念,而是丧失了所有欲求的人心。

这才是最可怕的。

过了很多年之后,局长仍然能够记得那时自己内心的恐惧,这堪称温馨平和的一幕却比任何残忍的屠杀场面都让他毛骨悚然。

他抓住了那个信徒,他被判了死刑。

等到执行死刑的那天,局长也去了,他满心以为自己的噩梦会随着信徒的死亡而告一段落,哪知现实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就在刑场上,即将获得一颗子弹带来的永世安宁的信徒,他毫无畏惧,甚至眼含悲伤。

他温和地请求行刑人允许他再为凡人的苦难哀悼最后一次,他话语中满含的真挚让再如何残忍的刽子手都会被之打动,他给了他最后的三分钟。

那个信徒凝望着空中,似乎能够遥遥地望见那些走向虚界之门的背影。

明明是秋天,刑场的天却突然下雪了。

且只有这片天空下雪了。

那时,局长已经意识到要有什么无法阻止的事情发生了,他嘶吼着,要求立刻开枪。

但是刑场内所有人都被这无名的死寂感染,落泪到不能自已。

赤红的太阳低垂天际时吹拂过的凉风,海浪被拍碎于岸边时的残音,身旁同行之人被积雪掩盖的背影......他悼念一切,缅怀一切,铭记一切。

悼歌诗人从不赐人以长生,他乃被剥夺至夺无可夺之司辰。

“仁慈的骨白鸽啊,永不违背诺言的骨白鸽啊。我即将走入向下的死亡之门,您记得您所有的诺言,我将身归虚界,而灵魂超越死亡——”

他吟诵着,悲叹着。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严寒如约而至,剥夺走他身上所有的色彩。

他死了。

死于冬之静默,而他的魂走向迎接着他到来的悼歌诗人。

刑场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忘掉那一幕,局长也是一样。

他的噩梦整整持续到来年的夏日,白日铸炉烧灭了他的恐惧。

*

——他绝不想看到他的噩梦再次重现,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局长一锤定音。

安清颔首,表示愿意为他效劳。

静默之子活动的地方是一间很大的画廊,画廊正中间是一个极简风的会客厅。

会客厅很宽敞,但厅内的墙壁上只挂了一幅画。

那是一副会让人身躯发寒的画,画作仅用黑白,以及调和的深深浅浅层次分明的灰调绘成,画作主体是位暗色皮肤的女士,她拥有雪白的双眸和剪的很短的骨灰色头发,身穿雪白的婚纱,站在一个被长满白花的藤蔓缠绕着的大理石墓前。

这本该是副很美的画作,却被夺走了所有的色彩,女士用死寂的眼神看向被制作成窗户式样的画框外,观赏画的人在看她,她也在注视着来来去去赏画的人,像在思虑一些什么。

任无论是谁,只要对视上画上女人如雪一样的双眸,都会不经陷入静默,但耳边似又有淡白之极的歌声响起。

这歌声不会打破此地的冬之寂静,只会觉得随着曲调的响起,画廊似乎也开始下雪,且只下在画廊内,下在这看画之人的身上。

就在安清也即将被拉入这冰雪之中时,左眼内的太阳开始发烫,带来的灼热暖意一下子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安清神色骤然冷厉,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杖顺势放在身旁,放在膝上的右手自然地握住左手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抚摸着手腕内侧的血眸。

眼眸如同活物,缓慢地眨动了一下以作回应。

他顿时安心了很多。

“挽歌儿小姐很美,对吧?”

一道清亮的男声在他不远处响起,抬眼看去,身穿西装马甲的男士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温柔多情。

他给安清端来一杯咖啡,黑咖啡散发着浓郁的醇香,但安清还是闻到了些许藏在咖啡香气下的怪异味道。

这种味道在男士靠近他的瞬间被他捕捉到,随后在男士远离后又淡到几不可闻了。

那是种不可名状的腥臭味,但又混合着绘画颜料的香味和些许冰雪的冷气,这些味道全部混杂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种明明诡异到让人作呕,但又忍不住像是上瘾一般想要再嗅闻上两口的气味。

他推开黑咖啡,礼貌地拒绝道:“很抱歉,我不喝咖啡。”

男士翘起了腿架在另一条腿上,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起来很是无辜,但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好听:“那要不要喝一些别的?现在不喝的话,过会儿撕破脸后可没东西给你喝了。”

安清却是笑了:“先生还不知道我来做什么,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撕破脸呢?”

“开个玩笑罢了。”男士耸耸肩,为客人没有幽默感深感可惜,只好说起了之前的话题,“那是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