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处茅草屋的院子前，乔雨麦停了下来，“这是谁家？”

“小姐，这是我们家啊！”小小回答道。

“那那…”乔雨麦指了指原来家的方向。

“半年前老爷被革去官职后，就不让住了，我们从那搬了出来，让给新来的县丞大人住。”

小小笑着自我安慰地说，“用剩下的钱买了这几间茅屋，挺好的，现在人也少，够住。”

乔雨麦心里一阵难过，才半年时间，感觉生活换了天地。她也尴尬地看向影诺，在牢里，多次向这小家伙描述家的情景，答应给她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可现实却是这样的朴实无华，影诺会认为她在吹牛吧。

好在影诺自始自终都欢天喜地，没看出对这破旧的茅草屋有任何不满。

王夫人听到声音，在立夏了搀扶下走了出来。乔雨麦仔细一看，眼眶瞬间红了。原来雍容华贵、端庄秀丽的王夫人，才半年时间，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看着竟老了不止十岁。

“娘。”乔雨麦第一次叫王夫人，是心甘情愿、心之所想的叫这声娘。

“婉儿，你可回来了，在里头受苦了吧。”王夫人摩挲着乔雨麦的双臂，上下打量着，泪流满面。

“我没事，爹爹呢？”乔雨麦没看到崔户，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心里竟不自觉的关心起来，她准备甜甜的叫他一声“爹”。

听到这，所有人脸色都暗淡了下来，乔雨麦环顾一圈，发现不止王夫人一个人苍老了，几个人都憔悴许多，小小原本圆鼓鼓的脸也瘦条了。反观自己倒是和原来没什么两样。原来，身处苦难之中的那个人并不苦，担忧她苦难的那些人才是真的苦，心里的苦。

大家的反应让乔雨麦隐约感到不妙。她正想继续细问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小姐，你回来了。”乔雨麦转头一看，身强力壮的王如海正扛着一捆柴火走进院子。

“王管家，老爷呢？”乔雨麦问道。王如海一听，站住了脚步，看向了王夫人。

“婉儿，你爹走了。”王夫人凄然说道。

“走了？去哪了？”乔雨麦心存一丝侥幸。

“老爷没了。”王如海眼泪刷的流下来。乔雨麦心里那个自己不愿面对的猜想被印证了，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看着王如海把柴火扔在地上，坐在上面抱着头嚎啕大哭。这是乔雨麦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这是压抑了多久才释放了出来。

乔雨麦擦了擦脸，并没有眼泪，心里竟不知道如何悲伤。她拉起王如海，木然的跟着大家进屋，其中还不忘给影诺介绍其他人。

做饭时，乔雨麦蹲坐在灶台旁，王如海忙活着炒菜做饭，立夏往灶里添着柴火，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红扑扑的，她发现立夏也是个美人胚子。

“搬过来后，老爷在床上趴了将近一个月才能下床。”立夏边用手中的火钳掏着灶里的灰，边说着。

“老爷能走动后，每天都出去找人。我们都知道他心疼你在里面，想着怎么能让你早些出来。”

立夏叹了口气，接着说：“他多次去找陈贡，期间的屈辱可想而知。后来，符离这边是看不到希望了，就带着王如海去了宁州府。”

王如海恨恨地剁着砧板，接过立夏的话说道：“我和老爷在陈知府家门外跪了一天一夜，那个狗官进出几次，连轿子的帘都没掀起来过。”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我怎么劝老爷都没用，他就一直跪在那里。回来后我都烧了几天。老爷就卧病不起了，本来伤就没好。”

立夏擦了擦眼泪，难过的说：“老爷应该是自责的，整天躺着也没睡着，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最后几天总是叫你的名字。把我和小小都当成了你，拉着我们的手，一口一个婉儿。”

在这火光摇曳的小厨房里，乔雨麦左手托着腮，右手拿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在立夏的娓娓叙述中，心里的悲伤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扑簌滴落，她第一次品尝到失去至亲痛到窒息的绝望感，慢慢的抽泣，到最后的嚎啕大哭，立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流着泪默默陪着她，乔雨麦抱住立夏，哭的更悲伤，把对崔户的愧疚不舍，把这一生的委屈难过都宣泄了出来。

崔户营造的这个家，和给予的爱，是她绕过千年的山河错落，才找到的人间烟火，在这里，自己也是一个被父亲全心爱着的宝贝女儿。可美好永远是短暂的，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乔雨麦的心像被剜走了一块，这个家没了崔户，再也不完整。她在后来的时光里更深切体会到，所有快乐都不再彻底，都带着遗憾，因为不能再和他分享。

她多想这就是一场梦，突然醒了，崔户还在院子里等着她回来，宽厚而讨好地问她去了哪里。

她的任性造就了这一切，人永远无法在发生时知道，那些不经意的事将对你今后的生活产生怎样的影响，可这样的结果远远超出了她的心里防线。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