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1 / 3)

低垂进古板立领里的每一双眼,无论踏入这座宫殿前,曾是多么耀眼的灿金色,如今都和王后曳地裙摆边伏卧的雪白细犬的眼别无二致。

臣服、忠诚。

两侧拥立的人,无一胆敢与她对视。

秾丽的凤眼扫过古铜色的哑光镜面。

“魔镜,魔镜,谁曾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流经几个世纪的古老魔镜一瞬变亮:“是尊敬的王后殿下。”

“魔镜,魔镜,谁将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无所不知的魔镜再次亮起:“是尊敬的王后殿下。”

“魔镜,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哑光的镜面没有一如既往第三次亮起,古井无波的声音沉沉传出:“是白雪公主。”

死一般的寂静急速席卷了整间宫殿,无人胆敢发出任何声响。

突如其来的凌厉掌风扇将魔镜扇翻在地。

长尾裙摆曳地疾行,窸窸窣窣声渐渐远去。

一只艳绿的蜥蜴从深红的厚重帘幕后爬出,轻手轻脚爬向古铜色的镜面,长尾瑟瑟擦地。

尖爪即将触及繁丽的雕花镜缘,却倏然被踩住要害。急痛下,蜥蜴猛地回头,却只来得及瞧清一对深黑的天鹅绒鞋面和……

俯身拾镜的一只大手。

***

窄长的后视镜上,暗绿色的蜥蜴贴片被粗粝的指腹飞快捏下,蜷入掌心。

镜中男人的下半张脸完整露了出来。

即使以同性异常挑剔的眼光将镜中人从鬓角发丝刮到下颌骨,出租车司机仍然挑不出任何缺点。

方向盘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敲了半晌,司机才问出:“您是个明星吧?”

“不是。”冷淡两字,再没了后续。

长成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是明星?顶着这张脸,不做明星,还能……干什么呢?

惊讶之余,司机开车时,又偷瞄几眼镜中人。

男人一身西服套装。

司机一天能拉上三五个这种装束的乘客,下到卖一套房要四处跑断腿的地产经纪,上到那种举着手机张口闭口千万上亿的商务精英,随着暗窥的时间拉长,他瞧出了些别样的苗头。

衬衫领口、西服驳头、叠搭的两截袖口,所有细微末节之处,比他载过的任何乘客都……板正。他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西服穿着要是有标准样板,也不会比这更考究。

司机默不作声把手移向左侧车门,暗绿色的蜥蜴窸窣滑入车门内侧黑色的置物盒,下一秒,原本四面漏风的车窗齐齐升起。

黑洞洞的空调吹风口迟钝地送出了冷风。

车内的温度很快降下来。

司机以为炎热带来的不适却更严重了。

车厢内,摸下耳朵,衣料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为了打破沉闷到让人抓秃头的气氛,司机咬牙又开了口。盯着笔直的前路,从海城有名的旅游景点讲起,时不时穿插海城正宗地道的美食店,不再看向后视镜。

后座的男人从始至终,没有搭腔,没有开口打断。

独角戏终于唱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司机决定拿出他的“看家”密谈。

“这几年,但凡提起海城,总有个永远绕不开的地方。对本地人来说,聊起这地方的轶事,就跟你坐街边早点摊喝豆浆吃油条,临走之际,店主免费给你端上碟八宝菜。那谁还不得坐下来,就着咸菜再多吃半根油条,多唠上一会儿?”

司机瞥一眼镜中无动于衷的人脸,食指敲敲方向盘,换了种说法:“这地方,就像你们有钱人配白馒头吃的鱼子酱。你说,缺了这个,那白馒头吃着还能香吗?”

后座的人终于看了过来。

司机颇受鼓舞,继续道:“这事得从我们海城最牛钉子户说起。海城城西有块地,那地角好啊,周围有第一百货、中心医院、海苑华庭的别墅小洋楼,唉,你猜怎么着?这地方早先五年,却愣是没开发起来!一直是光秃秃的黄土地,盖着一联排的小破房,那房子连工地上现搭的蓝白钢板房都不如,白给我住……”

“我都不要。那五年啊,本地的、外地的各路开发商就没有没造访过那破房子的。”司机真情实感摆摆手,“也不知那牛逼的钉子户开了什么天价,那些开发商们出来的时候个个面如土色。”

“猜也知道,普通人肯定坚持不了那么久,早他妈一夜被人推平了,第二天只能对着一地破砖烂瓦嚎哭。”司机说到这里刻意压低嗓音,“这钉子户家有那种背景,你懂的吧?”

“所以,那五年,我们海城人就跟看《甄嬛传》似的,今天看华妃去了,明天看祺贵人上了门,隔两天那个……扯着嗓子喊宝娟的又去了。哎呦,我们还以为这钉子户能成为笑到最后的嬛嬛。谁曾想,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司机喘个大气,“……之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