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_忆写于2023.12

晚上从王老师家回来后，小美父母脸色很难看，一中全体下乡插队人员名单下午就报到市里了，王老师对此也无能为力，并主动向她父母做了检讨，作为班主任，没有及时与学生家里做沟通，造成如今的局面，他也有责任。

最后他对赵小美父母保证道:

“如果你们家有农村亲戚或朋友，十月初安排孩子去那里插队也行，明天我就去学校找分管领导解释一下，让他跟上面说说，这也算是特殊情况，应该不用参加市里的统一调配，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情。”

班主任都这么说了，赵小美父母当然不好意思再埋怨他什么，可她家在九原有农村亲戚朋友吗？

“要不问问她姑父?”小美母亲这会儿顾不上痛骂女儿了，发愁的说。

“明天我给妹夫写封信吧，看看他有没有亲戚或朋友在附近乡下，也不能离家太远。”

小美的父亲只有一个妹妹，早年跟着她哥一起来了九原，后来嫁去了离九原几十公里远的临市。赵小美觉得，姑姑性情比父亲还温和，从未见过面的祖母一定也非常温和善良吧，不然怎么会生出父亲这对性格温厚的兄妹呢？

姑姑因病去世那年，赵小美已经上初二了，她现在也记不准当时父亲为何只带了她去临市，也许是自己央求的?但不管怎么说，姑姑对小美很好，能去送她最后一程，也让她感到很心安。

父女俩坐火车赶到临市姑姑家时，她已经闭上眼躺在那里没了半点生气，都没来得及与唯一的哥哥见上最后一面。

看着红着眼悲痛中的父亲，作为女儿，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那一刻她心里也着实凄惶，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躺在棺椁里正在被人上妆的姑姑，好一会儿，她的脸终于被涂抹完了，一片惨白中点缀着胭脂的红色，像一尊蜡像，有点恐怖，原本留在她印象中秀丽的容颜，已荡然无存。

悲痛欲绝的父亲和号啕痛哭的表姐妹们，令赵小美心里及其难受，虽然眼里常会含着两包热泪，却出奇的哭不出声来。

小美知道，父亲的痛有多么的强烈，他那边只剩下姑姑这么一个亲人了，在他内心浪涛一样的起伏下，她能感受到那永远难舍的兄妹情。

离开临市回返的火车上，父女俩默默坐着都不愿说话，赵小美觉得，只有单独陪在父亲身边时，那种强烈的伤感氛围才会越发的强烈，也终于让她动容，在父亲掩面大哭的一刹那，她真的哭出了声。

生死一瞬间，每一次亲人的离去，带给生者的，却是长长的伤痛。

临市的一切虽然在赵小美的记忆中已变得模糊，但一些片段还是深深烙印了下来。算上最后这次随父亲回去，她总共去过姑姑家三回。

赵小美记得，最早姑姑家是住在一个农场里的，不知道是篱笆还是土墙围起的院落，有三间房，布局和姨婆家差不多，只是面积大了一倍，烧水做饭与姨婆家没什么两样，都是大锅大灶。

她所以对姑姑家的大灶台印象深刻，是因为有次帮姑姑烧火煮饭，她负责往灶坑里添干柴，冷不丁窜出的一股火苗差点把她的眉毛烧干净，幸亏姑姑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毁容。

不过假期快结束回家时，眉毛依然没长全，只好出门前戴个毛线帽子遮挡，她也不记得多久不用戴帽子的。

赵小美姑家有四个孩子，老大和老三都是姑娘，老二和老四是男孩，四个孩子长得都挺好看。

表姐与小美二姐一般年纪，长的也很像，她性格开朗大气，说话和办事都大大咧咧，小美觉得，与她在一起，很有亲人的感觉。

表妹肤色性格都随姑姑，不过气色比她母亲红润多了，两表弟长得更好看，尤其老小，一双大眼睛配上长长的睫毛，像漂亮女娃，特招人喜欢。

姑姑离开时，小表弟还不到十岁，赵小美后来也不太清楚姑父是怎么把四个孩子拉扯大的，因为她离家最早，与亲戚间的联系几乎没有，他们的情况也全靠回家时从母亲嘴里得知。

听她母亲说，表妹和两个表弟发展的不错，都在机关工作，表姐的状况许是母亲和她说过，但赵小美基本没什么记忆了，停留在脑海里的，还是那个与她姐相似的泼辣能干的秀美女子。

半个月后，小美姑父那里总算有了回信，说他有个远亲在阳县下面一个公社当书记，侄女想要去那里插队，可以去找他。。。

小美父母很高兴，阳县离九原市不到六十公里，坐长途两小时左右的路程，算离家很近了。小美父母也没征求三闺女的意见，当下便决定送她去那里插队，所以第二天便拍电报让他帮忙联系。

一个月后，赵小美下乡的一切事宜就安排妥了。

“你爸妈真要送你去阳县插队?”

已经进了学校补习班的李士林，有天下午又跑来了赵小美家，俩人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闲聊着，她早就不恼他了，觉得以他的脾性，能做出那天的事，也算难得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