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没死成。

她和鱼妖尺素做了一个交易。

“我给你十年修为，你帮我养一条鱼。十年后，此鱼可以帮你报仇雪恨。”

芸娘摸着早已没有气息的三个孩子，缓缓点头。

于是，烧焦的房间前，有了一个鱼缸。鱼缸里，多了一尾莹白色的玉鲤。

此后数年，芸娘以心头血滋养玉鲤。

困在院落里的三只小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陪着芸娘。

每天院子里蹴鞠捉迷藏，鱼缸前与玉鲤玩耍。

不知人间时序，也入不了轮回。

直到离十年之约期满前一个月，一名锦衣小公子闯入，这份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那熟悉的眉眼，让芸娘瞬间失控！

不顾与尺素的约定，芸娘一刻也忍不了。

她冲了出去，用尽最后一丝修为击向那名小公子。

但那小公子身上有方士留下的护身符，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芸娘被反噬，油尽灯枯之际，她看到了与大将军王奉极为相似的那名小公子脸上露出的鄙夷不屑。

“就凭你，也能伤小爷？”

“我知道你，不过是父亲的玩物罢了。”

小公子拍了拍衣袖，看向芸娘的眼神带着一抹看蝼蚁的高高在上，笑得十分恶劣。

“对了，我是故意闯进来的。父亲与母亲都知道你没死，父亲想让你死，母亲拦着不让罢了。”

“不然，天师府为何不派人来除祟？不过是母亲让父亲禀了皇上，皇上让天师府在你这院子里布了个困阵。”

少年不过十岁，却心智成熟的像个蛊惑人心的朝堂高手。

“只要我那三个可怜的弟弟妹妹出不去，害不了人，就随你们去。”

“我娘说，你也是个可怜人。”

“我想看看，我娘口中的可怜人，是何模样。”

“现在我看到了，是个瞎子，形容枯槁，面色蜡黄，真的可怜。”

“……”

小少年的话，刻薄得如同匕首一般刺进芸娘的胸膛，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

她又回忆起初见还不是大将军王奉的那一日，他斯斯文文的，干干净净的，好似天边的云。

“长安王怀仁，愿娶梧州许家芸娘为妻。”

后来——

后来，不重要了。

天上云，沉如雷霆，载风载雨，他不是。

芸娘释怀了。

她坐在地上，靠着鱼缸，将最后一滴心血浇灌喂给玉鲤。

而后抱着惶惶不安的三个孩子，对小少年笑了笑。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大将军府的小公子似乎十分讶异，不过将死之人，告诉她又何妨。

“王律回。”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好名字。”【注1】

“王律回，愿你不似王怀仁，勿负有心人。愿你又似王怀仁，心向百姓护四方。”

芸娘说完，便断了气。

王律回小公子一脸惊愕，直到屋外传来书童急切的呼喊，他才有些呆愣的看向芸娘，抿了抿唇。

“对不住！”

郑重地拜了一下，王律回匆匆逃离此地，脸色有点难看。

院门关闭的瞬间，鱼缸里的玉鲤忽然腾跃出水面，落在芸娘眉心。

三只小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死去的芸娘突然又睁开了眼。

被芸娘养得十分天真的三只小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亲热地贴了过去。

后来，宅院里经常闹鬼，吵得邻里街坊不得安宁。

来了一个年轻的方士，有进无出。

街坊们搬走了，又不死心，又请了道长来驱鬼，杳无音讯。

就这样，轮到第五个方士时，天师府终于坐不住了。

因涉及到大将军王奉的因果，他又常年在外镇守边关，天师府不能越过皇上给他去信。

最后请奏了皇上，先加固了阵法，又贴了道镇宅符警告外来方士。

“那鱼妖，也就几日前来过一次，当时似乎受了重伤。”

谢荧继续寻找有关鱼妖尺素的线索，鬼珠里散发出的五道光芒，忽而化为淡淡的人影，赫然是被红衣女鬼吃掉的五名方士。

开口的是最后一名方士，是名三十来岁的中年女子。

“它来，是找芸娘、或者说叫它玉鲤更为恰当，”中年女方士眉目温和，看向谢荧轻声道，“那鱼妖，是找玉鲤鬼来进补的。”

“小友，其他四位道友无法开口，让我代为答谢。”

“多谢小友，于无间恶鬼道中将我等拉回来。”

“小友此后一路多保重。”

音落，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