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7)

惊蛰很尴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尴尬过,如坐针毡不说,连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摆。

赫连容坐在他的右手边,柳氏与岑良则是坐在惊蛰左下手的位置,屋舍内茶香袅袅,屋外有虫鸣犬吠,听着甚是静谧,却寂静得很,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种时隔多年,理应抱头痛哭的场面,也不知怎的就变成这种欲语凝噎,索性闭嘴的僵硬画面。

大概要怪赫连容。

惊蛰悄悄看了眼赫连容,这男人脸上很是平静,仿佛根本没觉得有问题。发觉惊蛰在看他,还微微一笑。

……这涵养功夫,惊蛰真想学一学。

他又看了眼柳氏和岑良,她们两人对赫连容很是戒备,不管是刚才这人的恶劣模样,还是他与惊蛰的亲昵,都异常不妥。

可惊蛰又不能让赫连容离开。

这人现在就是随时都可能暴雷的火山,一着不慎就要喷发。惊蛰要是敢在屋内独自与娘亲妹妹说话,再出去时,必然是血流成河。

这根本不是威胁。

赫连容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威胁他。

那仅仅只是,事实。

惊蛰叹气,只觉得他和赫连容,怕还是有许多问题要谈。

不过此刻,惊蛰更头疼的是,要怎么与家人们开口……

他在午夜梦回,也曾有数次梦到这个可能,只是再怎么想念,都不过是奢望。

惊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贪婪的渴求,竟能如愿。

惊蛰这份心情,或许与近乡情怯相仿,心中有再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都堵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却是柳氏细细打量着他,眼中含泪,嘴角带笑,轻声说道:“当年一别,以为再不能见,今日相见,你可真是长大了。”那声音里的叹息与眷念,着实叫人动容。

惊蛰鼻头微酸,猛地低下头来,勉强笑着:“我一直都平平安安的,在宫里也没吃什么苦,娘……”

这称呼一出,岑良就没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免得这滴落下来的眼泪太过明显,真真叫她难堪。

是活生生的兄长。

一想到这个,岑良就很想冲过去,抱着他嚎啕大哭。

奈何在惊蛰的身旁那个男人……他虽嘴角带笑,岑良却始终感到危险,不敢往前一步。

耳边,是柳氏和惊蛰在小心翼翼说话。

多年不曾见过,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们连说话都非常谨慎,生怕让对方不喜,这种略有笨拙的迟疑,只要细想,都叫人心中酸楚。

“娘,惊蛰哥哥……”岑良压住心头的苦闷,出声说道,“许久不曾见,不若,我先与惊蛰哥哥说说这些年,咱们身上的事。”

她不愿再见娘亲与惊蛰哥哥两人如此僵硬,硬着头皮,主动做了那个打破僵局的人。

当年,柳氏抱着岑良跳了康北河,被这水里的暗流冲得极远,就连押送的士兵想要下水去救,却也是来

不及。

柳氏原以为,她们就此死在冰冷水里,怎么都好过要去教坊司。谁成想,她再醒来的时候,竟是带着岑良挂在了浮木上,顺着水流被冲到了同州的东阴县。

同州就在京城附近,而东阴县是同州之下,一个小县城,这里正巧也涌入许多灾民,柳氏与岑良等人,也被当做了逃难来的灾民之一,在朝廷特设的政令下,有了落户当地的机会。

当初岑家人入狱,是直接官兵上门直接带走的,根本就没有上通缉令的可能,因而也不会有画像留下他们的容貌。

正是抓住了这空档,才叫柳氏与岑良,有了容身之处。

柳氏和岑良顺理成章留下来后,柳氏一直靠着做绣活,这才勉强把岑良给拉扯大。

不过也因着柳氏在过去太过辛劳,渐渐的,这眼睛已是有些模糊不清。

她们在同州生活了十来年,待到岑良长大些后,年纪轻轻的她,萌生了要进京来寻惊蛰的念头。

岑良:“娘说,当初惊蛰哥哥被迫入宫,若是还活着,也应是十九二十,其实我知道,娘也想念你,所以我就鼓动了娘亲……”说到这里,其实她更有些不能言道的心思。

柳氏为了养育岑良,一直都在做绣工,这活本来就精细,做多了,柳氏的眼睛也不怎么好。

有些时候,岑良会看到柳氏坐在门外怔愣出神,其实清楚柳氏心里一直惦记着惊蛰,这才想着,趁着柳氏的眼睛还能看清东西入京一趟,要是真能寻到机会与惊蛰相认,好歹……

只在这时,提起这些未免有些伤感,岑良压下不说,只捡着些有趣的事情说。

即便她不说那些,惊蛰未必猜想不到。

柳氏和岑良进屋来时,惊蛰就仔细打量过两人的模样,不管是柳氏还是岑良,一看就是做惯了粗活的人,生活在她们的身上留下了残酷的痕迹。

柳氏当初在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