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1 / 3)

镜园曾是皇家林园,因其内的二百里镜湖而得名。后来朝代更迭,王都北迁,镜园一度废弃,之后经过江南的世家富户们筹资修缮重拾当初怡人的景色,也就面向普通百姓开放了。

只不过镜园真正闻名于世却并不在于它曾经作为皇家林园的风光,而在于它里面栽种的那棵几千年的古老的银杏树。

人活千年成仙,树活千年也有了神性。据说这棵古树上住着花神,每到春天便扬手化出一场风,将沉睡着的花精灵们都唤醒了,开启新一年的盛世。

江南的百姓时常会去镜园里拜花神,赶考的学子求高中,出远门的游客求平安,种地的求五谷丰登,经商的求八方来财。连当地的官吏逢年过节也会来点上三炷香,求一个风调雨顺无祸无灾。

然而古树之下最常见的还是年轻的女子,虔诚地合十祈愿,希望自己能够一生平安喜乐,也希望能够美丽不衰。

参天的树冠从院墙里露出头来,刚长出嫩芽的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绸子,承载的是无数平凡普通的人心中渺小的温暖的祈盼。

来往镜园的人向来就多,今日花朝节更是游客如织。草地上有放纸鸢的,树荫下有贴彩纸的,更有挎了篮子结伴觅野菜的、背起锄头往河边去葬花的,最喧闹处,甚至有在投壶玩游戏的。

白柔桑三人拎着两小坛酒从人群中间走过,哪怕再是尘世之外的修仙人,此刻看着众人脸上欢快的笑意也会感到心情舒畅起来。

他们最终还是买到春月露了。

在岁星城的那伙人被白柔桑三下五除二打趴下后,酒馆老板飞快地从柜台后面挑出了两坛酒,毕恭毕敬地向他们呈了上来。若不是小师妹坚持要给,酒馆老板甚至都不敢跟他们收钱。

“讲真,桑桑。”陆离挽着白柔桑的胳膊,“我原本以为你不会那么快动手的。无情道不是要求人心如止水吗?况且那几个岁星城人也没有实际做什么。”

从酒馆到镜园这一路,陆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是那伙大汉逃走之前看白柔桑如看恶魔一般的恐惧视线,越回忆她就越觉得好笑。

“嗯。”白柔桑应了一声,看起来十分乖巧,“原本不想生事的,可他们决计要强人所难,所以结果都是一样的。”

陆离不解:“这话怎么说?”

白柔桑解释道:“他们不看到小怪的相貌不肯放我们走,可小怪并不愿意摘下帽兜。就算再拉扯一番,最后我们还是要同他们交手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浪费口舌了,免得耽误游园的时间。”

陆离听完后笑笑:“可兴许舌战也能退兵呢?这样你就不必被他们当做怪物看了。毕竟当年岁星城千里戈壁成绿洲后,你们青瑶宗已经有一个宋誉被大家视为邪魔了。”

白柔桑看着她,眼睛一眨,诚实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临了又添了一句:“——师尊和师兄们也不会在乎的。”

她记得还很清楚,当初大师兄“魅魔”的称号传到青瑶宗的时候,师尊听完连眼皮都不抬,各位师兄们也只停了一瞬,随即仍旧各自做各自手头上的事,一脸不为所动。

她问大师兄宋誉自己有啥想法。大师兄独倚斜阑,单手举杯敬明月,笑了一声后坦坦荡荡说:“他们就是嫉妒!无所谓,我就喜欢他们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神情孤高桀骜又充满悲悯豁达,像是濯清涟而不妖的一朵圣洁的玉莲,让小师妹十分钦佩。

师门中都是这般视名声如浮云的心胸开阔之士,所以白柔桑在动手之际完全没有考虑过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无所谓啦,反正修道之人本就不用在乎这些身外物的。

陆离:这心态,强。

扶昭从酒馆出来后就像是有心事一般,一直都只沉默地、不远不近地坠在她们身后。

虽然说他本就是个哑巴,沉默是应该的。但先前的沉默只是单纯不出声,无论从脚步的轻重还是从呼吸的频率来看,都能感受到他心情还算愉悦,对周遭的一切也很是好奇。

可此时的沉默却是压抑的,尤其是他的目光,这一路几乎像是黏在了白柔桑的背上,深沉浓稠,饶是无情道坚定的道心都无法当做没察觉到。

于是在路过一棵玉兰树时,白柔桑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扶昭一时出神,等注意到的时候堪堪站在了离她两尺之外,动作不免有些狼狈。

陆离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白柔桑微微蹙着眉,一言不发地盯着扶昭,乍看之下仿佛有些不悦,但细看却仍旧是寻常那副平静冷淡的表情。

而扶昭此刻却垂下了头,丑陋的脸庞上,唯有一双眼睫鸦羽似的,又黑又长,还算能夸句漂亮。

陆离嗅着二人一时古怪的氛围,不由一笑,在白柔桑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哪儿有姑娘这么直白地盯着人家小伙子看的?小怪都被你盯得不好意思了。”

邪王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