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十九年七月，燕太子白起攻破戎狄王城，斩杀戎狄王，戎狄自此一蹶不振，多年向大燕称臣，此为后话了。

八月，我们回到京都，同时白起呈上的一道奏疏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内容是说雍王勾结戎狄意图谋反。

早朝结束后，顺帝留了我和白起说话，我们回京当日收到太傅的消息，说顺帝身体不大好了，现在看着，他确实苍老了好多。

早朝上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击垮了他，他望着白起的目光复杂难辨。

父子二人沉默对峙，良久，顺帝才叹了口气，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放在案上，然后看向白起沉声道：“我只希望，到了那一日，你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活路？”白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北都的时候他有想过给我活路吗？”

“可你不是活着回来了。”顺帝望向白起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可他说得话只让我觉得恶心。

白起心想果然如此，他早就学会不对这个人抱有期待了。

年少的时候他也幻想过有一天能得到他一句夸奖，直到赵皇后去世他才明白，这吃人的皇宫里，除了母亲，没有人希望他活着，可他偏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他冷冷地说：“我是活着，可我母后活不过来了，我舅舅活不过来了，我外祖父也活不过来了。”

“你说什么？”顺帝猛然看向白起，听到郑国公的死讯，他眼中瞬间有了神采，然后又一点点暗了下去。

白起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如坠寒冰，他冷笑出声：“我到玉门关的时候，郑国公已经在城墙上站了三天，身体冻成了冰雕，可因为他在那儿站着，戎狄人便不敢再来。真可笑，你毁了他的一双儿女，他却用命守着你的江山。”

我悄悄握住白起的手，他反手紧紧攥住，声音依旧冰冷：“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在我刚到北都的时候就杀了我，可惜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借着郑国公的势力登基，又容不下他，把我母后困在深宫里还不够，还要害了我舅舅。你一生多疑，可你没想到吧，你最疼爱的儿子已经等不及了，他甚至想把北都拱手让人。”

“你……”顺帝颤抖着指着白起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白起不想和他多说，直接拿过他手边的锦盒，取出里边的诏书。

他看了一眼又扔回了顺帝手边说：“改掉。”

一直站在角落当隐形人的总管太监快步走上前来，铺开了一张空白诏书，把笔恭敬地递到顺帝手边。

他的总管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儿子那边，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想到这里顺帝只觉得怒从心起，可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起使了个眼色，那位总管太监立即上前握住顺帝的手在新诏书上落下字迹，和顺帝的字一般无二。

元和二十九年八月，顺帝崩，皇四子白珂于柩前即位，改元长宁，因新帝年幼，遂请前太子白起辅政。

长宁元年九月，摄政王白起大婚。

眼前的盖头被挑开，我抬眼看向白起，他穿着一身大红色吉服，长身玉立，俊朗的脸上挂着醉人笑意，见我看他，对着我傻傻一乐。

他挨着我坐下来，轻轻抓住我的手，耳尖慢慢红了起来。

我问他：“王爷，您喝醉啦？”

他朝我靠了靠，声音里带了点委屈：“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白起，这两个字在我心间放了很多年，光是想起来都让我心头滚烫。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期待：“白起，”

这两个字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的味道，我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喝醉了？”

笑意在他眼中荡漾，他歪着头，学着我的样子小声说：“没有呀，我没喝酒。”

我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喝醉酒怎么会这么可爱的。

他见我笑，也跟着傻傻地笑，然后问我：“夫人，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啊？”

“可以啊。”

他伸手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呼吸间带着醉人的酒香，他轻声说：“你真的成了我的王妃，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我转头亲了他一下，小声问：“那你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他思索了一下，认真说：“是！你以前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所以我真的是在做梦吗？”

这个人啊！我回抱住他说：“你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成亲了，不过，白起，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做一个长长的美梦。”

希望我的白起，此后的人生，都是美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