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长路远魂飞苦(1 / 4)

问云何处 落花两三点 3097 字 4个月前

铁月如钩,穹庐似墨,云翳如一片污浊的暗流在天际逐渐合拢,沆瀣袅绕弥漫,本不分明的夜色越发地混沌。山中连缀成片的庄院,琉璃碧瓦金阁粉垣之上却是弥漫着肃杀之气,狂暴的杀戮瞬间湮灭尚未挣扎而出的呼喊,暗夜下的罪恶鬼魅般杳无声息地魇进着。

浓烈的血腥气绕梁不散,令人作呕,一重一重的院落中满是横陈的尸身,观之无论修为高低年齿长幼,皆是一刀毙命,可知杀人者手法干净利落,绝无迟滞。

微光中,如梦寐一般的黑色身影疾掠而过……

“回禀大殿下,饮月族王族全数屠尽,未能寻得‘传世内丹’,也未能探听到内丹的下落。”

黑森森的大殿之上,魔族大殿下鲲达剪手而立,不怒自威。此人虽是恶名在外,长得却并非穷凶极恶之相,面容轮廓清晰,鼻直口方,也算得英挺豪放,骇人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剑眉下一双豹目闪着黑漆漆的幽光,这双眼波澜不惊,如冰封万年的深潭,凛凛然向外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黑衣侍卫带回来的消息似乎并不令他感到意外,鲲达缓缓在主座上坐下,思虑间,面上渐浮起一丝邪魅的笑来。

……

北冥山下的北漠镇远离繁华热闹,突兀地出现在通往北冥山的山口一侧。

没有人说得清此处是何时有了驻脚下来垒屋讨生活的人,房舍一间间建起来,先是七零八落散在各处,渐至有了些规模,勉强攒成个镇子,有了住户自会引来生意人,而生意人开铺子总爱扎堆儿,经年累月的,各门各类的店铺于镇子中心汇成了一条小街。

张锅头凭着祖上留下的酿酒技艺,在镇上经营着一间酒铺子,铺面不见多大,却伸出巨大的酒幌子在外头招摇。近来张锅头新收个学徒,十四五岁年纪,人虽生得瘦小,手脚极是麻利,不用张锅头支使,小学徒自是整日里前店后坊的奔忙。

“小四儿,你跑个甚,有鬼追你么?”张锅头见小学徒提着扫把扎手煞脚地冲进铺子,斥他一句。

小四儿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来了……两个怪人。”

张锅头有些不信,这偏僻小镇莫说是怪人了,不怪的人又能有几个?他趿拉着鞋往铺子外踱去。

小街上果然有两个人慢慢行来,大日头下箬笠也没有一顶,衣衫上全是尘土,想是行了远路而来。

行在前面的是一名道人模样的男子,面色苍黄,形容靡顿,着一件白不白灰不灰的旧长衫,稀薄的头发挽个松松的髻,一枝枯竹插于发间便算是发簪了,跟在他身后的像是家仆,短衣打扮,背只竹箧,观其样貌却比道人年轻轩昂许多。

张锅头正探头顾盼间,这二人越行越近,竟是直奔他的酒铺子而来。

“道长风尘仆仆,想是远道而来,敢问道长有何见教啊?”方外人士多有异能,张锅头不敢怠慢,规矩行个礼。

道人躬身行过一礼,“我师徒路过此地,正寻摸个歇脚的地方,不知店东可有空房容我师徒盘桓几日。”

张锅头客气应答:“好说好说,小店店头虽小,后院也还颇有几间房舍,道长不嫌弃的话,只管住下。”

“行路日久,盘费早已用尽,只我这徒儿力气大,可帮着店东干些活计,抵我二人房费可好?”道人又作一揖。

原是如此。

张锅头的酒铺子每一旬日便要出一次酒的,恰没几日便到日子,他眼神在那徒儿身上打个转,身量高身板硬朗,送上门一个不用花钱的帮工嘛。张锅头爽快应下,唤来小四儿去收拾后院,引道人师徒去歇息。

张锅头的酒铺子看着并不起眼,后院如他所言竟果真是阔大,由铺面往后入了院门,四围房舍青砖碧瓦,齐整利落,西侧一小门相通,穿行而过便是酒坊。

时已孟夏,晨光初露,天清气朗之时,道人的徒儿已起身去劈柴收拾院子了。这自称道号“清虚”的道人直睡到日上三杆,方摇晃着步出房门,拾张小凳坐在廊下晒日头。

待到后半晌,清虚道人拉着松垮的步子踱到铺子里来,张锅头便拾掇一碟子咸蚕豆,执两只酒碗,与道人对酌。

每日到了用饭的时辰,道人的徒儿都去后厨盛好饭食送去道人的房中,道人似乎终日都倦怠着,除了吃饭晒日头,任何事都不沾手。

小四儿忙完前面铺子的事,有时到道人房中张一眼,他满是雀斑的尖削小脸儿上虽挂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到了出酒这日,小四儿寻不见了,张锅头急得满院子打转。

清虚道人随张锅头进了小四儿的卧房,道人伸颈于房中四处嗅过,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子,向空中一洒,明黄色的雄黄粉发出呛人的气味儿。他挥手于虚空中一抓,疾步向屋外奔去。

这雄黄粉让张锅头想到了蛇,心中抖颤,莫不是真的来了不干净的东西?不及他追问,清虚道人早已奔过整条街,与他徒儿两个跑进了山。

北冥山山势绵延,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