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晚的家，在富贵人家小区东北角的一个楼，是这个拆迁安置区里最小的户型，不到60平的两室一厅，去掉公摊面积，实用面积也就40平。

房子最大的好处是，所有的窗户都朝阳，开门进去的时候，整个屋子里暖洋洋、金灿灿的，甚至通过阳台能远远地看到一点大海。

我一下就懂了这房子为何能征服她的心，现在的一切，就像她心底里埋藏的10年前，她这不是买房，是拿了本来可以救我的上百万现金还愿。

要说花钱哄自己开心，还是女人更狠。

进了门，李晚晚光脚走在地上，拿了一双粉色拖鞋扔给我，似乎说明，这个家里大概没来过男人，至少没有一个男人配在这里拥有自己的拖鞋。她让我随便坐，去卧室关门更衣。

我没穿她的拖鞋，同样光脚到处看看，发现房子到处都是问题——

客厅地板到处翘起，墙面都是裂缝和细纹，柜子门好几扇已经关不上，电视没法塞进电视墙挖好的槽里，厨房墙壁的瓷砖已经空鼓，好几块翘了起来，洗手间的马桶下水很慢，地漏反味严重……

“这套房子，200万拿不下来吧？”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我问。

“咳咳，买房花了多少钱你就别管了。”李晚晚摇着头，坚决不告诉我，“反正我收入不稳定，绝对不会贷款买房的，万一哪天还不起贷款，房子被收走，亏死啦。”

我皱皱眉头，埋下一个疑惑，感慨道：“看出来买房把钱全花了，装修都没钱了。”

“谁说的，装修大概20多万呢。”李晚晚一脸不服。

“就这？啧啧，花了这么多？你真是你。”我想去她的卧室看一眼，她赶紧拉住我，不许到处溜达。

李晚晚推我坐下，顺手把沙发上早就放着的脏衣服拿走，烧一壶热水准备泡茶，又试图给我找点吃的，但是家里只有糖。我这才发现，她穿的还是那套旧的绿色绸缎睡衣。

绿色睡衣的上衣领口是大V字的剪裁设计，最上面一颗扣子松了，扣住就会崩开，她每次弯腰，领口总有一点若隐若现。我尽量不去看，她也不在意。

洗茶具的时候，她说：“我忙嘛，装修工程都包给了一个老乡，说是给我优惠，结果十几万用掉了，一塌糊涂；又找了个老乡花了些钱修修补补，变成现在，肯定又被坑了，好歹能住人，就这样吧。”

“你呀你呀。”我说。

她吐了吐舌头，安静地泡起茶来，做茶艺的手法，一如我初次见她时的样子。我看着她的头略微偏向一侧，长发塞在耳后，面颊的红润从颧骨一直延续到脖颈，睡衣里露出一半的锁骨，与颈线之间有着完美的角度；午后的阳光铺满半个客厅，她脖子上细弱的绒毛有油画一般的质感。

热水的水汽蒸腾着，给这油画增添了一点朦胧、一丝沉浸。陈实当年酒醉之后曾经对我说过，有些女人的美，只能持续180秒，但李晚晚的容颜，可以让人百看不厌。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喝茶聊天，讲述这一年没见的时间里，各自发生了什么故事。

我讲了我怎么关掉公司、卖掉父母的房子、借了多少钱、现在被追债等等细节，晚晚听的过程中特别安静，只用眉眼表达喜怒哀乐，并且只在合适的气口，才会附上一个表情，让我顺顺利利地把一年来所有的糟心事一吐而出。

等我全部说完，她说：“现在影响你的只有积压太久的负面情绪，今天说完了，你会好起来的。”她只说了这个，对我的假离婚、和妻子的关系避而不谈，然后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现在急需要钱，搞不到钱就会有大麻烦吧，对吧？”

“妻离子散吧，”我苦笑着，“说不准还会家破人亡？”

“呸呸呸，”她赶紧吐口水，严厉地指着我说，“你快呸呸呸，这话多不吉利。”

被她逼着，我说：“呸呸呸。”

接下来，空气凝固了几分钟。我们都不再说话。我在发愁怎么解决钱的问题，也在等她讲自己这一年的经历。

一直等不到她开口，我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替你发愁，”晚晚挠着头，喃喃地说，“都怪我。”

“你瞧你，这哪能怪你，”我赶紧哄她，临时胡说，随便开了个玩笑，“真要怪，也是怪我认识了你。自从认识你，直接被你太容易相信别人的弱点传染，身边有个大骗子都没发现，被骗得这么惨。”

晚晚不说话，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把下巴放在茶几上，颇为委屈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可怜我，还是可怜她自己；我逗她，跟她对视不眨眼，结果发现，她的眼睛慢慢泛起了红。

我赶紧摸摸她的头，哄她开心：“喂喂喂！开玩笑啦！”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眼圈里的泪珠憋了回去，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把你拉进我们小区的业主群吧！”

“你想干啥？”我问。

“这个业主群，可不只是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