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将星(1 / 3)

大漠的冬天是寂寥而宽广的,掺了晦涩的天空透着雾蒙蒙的白,土褐色的大地上徒有几段没熬住冬天的残木朽树,天地挤压出泾渭分明的线,大雁和战马都是墨黑的点。第一场雪迟迟未落,但寒意早已来了。

此时是元泰八年,英武皇帝征战四方建立汉朝,皇帝老儿聪明算计了一辈子,却没想到临死了被人给算计了。去世四天,文武大臣秘不发丧,瞒着举国上下,从亲皇戚到异姓王全都被蒙在鼓里,他们静悄悄联手立了个温顺听话的小皇子,不用想这不仅压不住朝纲,更镇不住边疆。

边境动荡不安,但武将个个却是推脱不已,给小皇帝吃了多次闭门羹,任由外敌在国土顶上蹦跶,亲眼看着铁勒人的马蹄把边境的田都快给踏成稀泥。万般无奈下,安顺小皇帝由宰相承向平带着三过顾家门槛,屡次下诏请顾忠邺老将出马再定山河,救边境子民,这才把早已告病退休的开国老将顾忠邺请出山。

顾家老侯爷再握破鸿刀,统领陷阵军,但他自知尽管重兵在手也怕躲不过京里的明枪暗箭,家眷亲兵全部带走,连刚满四岁的小儿子顾云亭也从京城带来了北朔。矜贵的小公子富贵日子没能享受几天,削脸的北风倒是一喝就喝了十三年。

顾家已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境守了十三年了。

宽又长的璀璨大河横贯大漠,河边人影点点。一位披甲立刀的少年收紧了牵着的马绳,马儿顺势跟着他往前走,他恭敬抱拳行礼,目光看着长河里映出的少年人的影子问道:“公子,我们几时走?”

顾云亭没抬头,他的刀搭在石块上,像是刚用河水磨过。顾云亭继续盯着身旁的赤红色的马儿饮水,手顺着马脖子安抚着,道:“差不多了。”随后一扯马绳,马儿潇洒甩头,水飞了顾云亭一脸,他抬手拂过,用看孩子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一声:“这崽子!”又转头说:“松季,让将士们都收整收整,一会咱们就回去。虽说最近战事稍松,但还是不能撒开了玩,不然回去我爹扒了我的皮,又该骂我俩把这些小子带坏了。”

松季看着顾云亭在河里洗了手起身,自己微微顿首听令朝后通传去了。顾云亭打着响指,叉腰欣赏着冬季的北朔。十三年,他从前觉得这河宽天高,现在也可任他打马横渡了,纵鹰傲视。正这番想着,身后兄弟们的嬉闹声传入耳中,但似乎又夹杂着点别的,像是马蹄声,不确定。顾云亭冷脸反手在空气里一按,身后众人默了,马蹄声顿时清晰起来,并且越来越大!更夹杂着铜铃声!

此下不止顾云亭,身后的年轻将士们也都听到了,这是骑兵!更是铁勒的骑兵!只有铁勒的骑兵爱在马脖子上佩戴厚重的铜铃装饰。这些将士们都是年轻一辈,同顾云亭年岁相当,刚刚选来军营里,还未上过战场,更未见过铁勒骑兵上的血和刀。现下他们都战战兢兢起来,手足无措,更有甚者已跌坐在地,抖着身子却不敢哭出声来。

顾云亭见状怒一声:“慌什么!还没死呢!要死也是我先死!”

松季从年幼时就跟着顾云亭,生在军营养在军营,但也从未打过仗,他上前一步问道:“公子,现下如何,是否要派人去通知王爷前来接应。”

顾云亭皱眉巡视各处,空荡荡寂寥一片,苍山远在千里之外,躲不了了。他提刀道:“来不及了,大营远在十五里外,等爹带军来我们怕是早已成铁勒刀下鬼了,他收尸倒是赶得及。”

松季内心腹诽:他家公子真是无论何时都是嘴无好话啊。抬头却见顾云亭长腿一跨翻身立马,赤红色的马儿抬蹄一跃至众人身前,顾云亭拽绳回身冲众人吼道:“上马!快!”抬手一指道:“到那边的山坡去!”

众人闻言纷纷上马跟随顾云亭,没有迟疑,他们选择相信顾王爷的小儿子,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成了这群少年将士们唯一的依靠。

赤红的马儿撒开了蹄子,顾云亭压低身子单手拽紧马鬃,大刀立在身后,墨色鎏金竹的袍在风中翻腾,红披赶着寒风。松季在侧,同顾云亭是一般的骑马姿势,这是北朔特有的,野性豪迈。其余人虽赶不上,但也紧紧追着。

同时从更北方来的铜铃声响个不停,急促又紧迫,铁勒骑兵过处,原本静静的大地也被踏起尘土,又被马尾狠狠甩在后面。一队铁勒的骑兵从狼居胥山脉而来,为了让马儿喝上最好的泉水的他们此时停在了出山口处。

队伍中靠前的一位老者打马拦住队伍,冲身旁带队的年轻人道:“哈尔治,我们不应该离开狼居胥山太远。在这里,我们没有了大山的庇护,我们会遇到狼的。”

年轻人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理会老者沉稳的声音,继续抽动马鞭上前,吓开了老者的马,厚重的铜铃响声粗壮,他回身道:“努尔木,你熟读汉人的史书,我知道你是个智者,整个铁勒的智者。我尊敬你。”

但哈尔治真却把马鞭一把撞在他胸口,按住眉头道:“但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支骑兵是父赐给我的。我有权带领他们。”闻言哈尔治身下的马难耐地用蹄子刨着地下的沙土,清甜的水源就快到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