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嫁娶(1 / 2)

厚土之恋 田亚红 1692 字 2022-05-29

在农村,像父亲这样的困难家庭,要想娶一房媳妇简直比登天还难。据说,母亲能嫁过来也是在媒人的威逼利诱之下,媒人是母亲同村的一个中年人,人们都叫他大平。此人身高八尺有余,体格健硕,眉如春山,眼若铜铃,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说起话来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虽然他和母亲同辈,但是年龄要比母亲大整整三十岁,这也不足为奇,俗话说“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杖的孙子”。他以说媒为生,祖父登门拜访了三次他才勉强同意去说这个媒。

母亲出嫁的时候,外祖父已经去世六年,而舅父也正好去参军了,所以一切婚嫁事宜都是外祖母一个人操心,外祖母一个人支撑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实在不容易。

媒人来到外祖母家上房,照例大家互相寒暄几句,外祖母请媒人坐下,媒人把一包红纸包裹的点心放到桌子上就开门见山了。

“二婶,我之前给你提过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考虑好,得问一下她自己的意思”。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老人家点头就可以,转儿岂有不同意的理”。

“话也不是这么说,他四哥,毕竟这是转儿自己的终身大事,无论如何都要她自己愿意”。

“我看丑平那年轻人确实不错,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为人正直,他父亲也是老实本分,勤勤恳恳的庄稼人”。

“我们商量好了给你回话吧”!

媒人后来又催了三四次,外祖母才同意去父亲家看一下家庭状况,不看则已,一看大失所望,回去就果断回绝了媒人。

为了这次接待,祖父也算做足了准备,家里没有白面,祖父就让小姑去邻居家借了二斤小麦,让三叔去磨坊舂了。专门请了村里的“厨子”擀了一锅清汤白面片,那个时候白面片非常奢侈,只有过年才会吃一顿,平时基本上都是杂面糊糊。但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因为家里的条件实在太差,单是房屋建设这一关就过不了。父亲和二叔三叔他们三个人挤在一间偏房,睡在一张大通铺上,父亲没有自己单独的婚房。土炕的墙上已经被炕烟熏得黑黄黑黄,靠近窗户的那一面炕墙上围了一层薄薄的塑料纸,也已经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后面媒人就说母亲如果不嫁过去,大舅父的亲事也就吹了,大舅父和大舅母也是大平保的媒。这样一来,让外祖母和母亲都进退两难,最后被逼无奈外,她们只能答应了。

第一次去送礼,祖父请了媒人和同族一个长辈,带着父亲来到了外祖母家。送礼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定亲,一般都要带二斤红糖,一公一母两只红色土鸡,二斤茶叶,两瓶白酒,十个大白馒头。而祖父当时实在拿不出这些东西,最后只带了两个大白面馒头。他们到外祖母家里简单吃了个便饭就直入主题了。

“二婶啊,彩礼丑平父亲这边一时半会凑不齐,您看能不能先欠下三年之内凑齐送过来”。

外祖母听媒人这么说,一下子不知所措,表情变得异常尴尬,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不出一句话。彩礼本来已经讨价还价多次降到最低了,只有两百元,如果还凑不齐,那以后女儿嫁过去还怎么过日子,她心里顾虑的是这些问题。

“照理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只是我儿子这边也等着给人家上彩礼,如果他们那边能欠,我这边也没问题”。

这句话分量极大,其实是将了媒人一军,竟然把平时能言善辩的媒人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在那里巴巴地望着外祖母,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回去没几天,父亲就出门打工去了,但是靠短期下苦力挣钱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家里边,祖父也在想方设法筹钱,思前想后家里能变卖的也就一头小牛,就算是卖了还是凑不够。最后找了很多亲戚朋友才借到了一大半彩礼钱,加上卖牛的那部分刚刚好。祖父找人写信叫父亲赶紧回来,打算再次去上门送礼,以免夜长梦多。父亲回来以后,又是原班人马去了外祖母家,距离第一次去已经过了大半年时间,这次还算顺利,外祖母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迎娶那天,祖父借了村里一户人家的一头灰色小毛驴,准备把新娘驮过来。因为村里面没有马,也没有自行车,只能找毛驴来做替代品,那个年代骑毛驴迎娶新娘是司空见惯的事。毛驴头上扎了一朵大红纱布折的牡丹花,象征富贵吉祥。引亲人在前面牵着毛驴,新郎跟在后边,新郎胸前也戴着一朵红纱布折的牡丹花,后面跟着几个吹唢呐和笛子的艺人。

刚出庄的时候,他们吹得很起劲,出了庄到梁顶的时候就停下了,快到外祖母家里就又开始摇头摆尾,不遗余力地吹起了迎亲曲。那天正好是寒冷的冬天,半路上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地面上很快就打滑了,田野上下瞬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冬天的早晨寒风凛冽,大家都缩手缩脚,虽然在走路热身,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把手放到嘴角边哈哈气暖和暖和。虽然唢呐和笛子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呼啸而过的北风,显得有点沙哑,有点浮躁,时有时无,虚无缥缈,但还是掩盖不了这喜庆的气氛。

雪越下越大,大家也都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