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知(1 / 1)

2010年8月23日,距离开学还有八天,暑假作业还有一半没有写完,我们搬进东巷街的第四天。

我永远是最晚起床的人,尽管有很多作业没有写,尽管楼上的王大妈一大早就在收拾东西,碗筷盆子放的乒呤乓啷。

家里没有人,午饭在桌上,夏天温度很高,头顶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转来转去,还没有把空调装上,屋子里的热度还是没有散去,窗帘拉开就是午后刺眼的阳光直晃晃地闯进眼睛里,我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把电视打开,继续吃午饭。

电视里在放《一起来看流星雨》,“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在电视里循环了一个暑假。

上午和傍晚在滑滑梯上玩的小孩这个点都在午睡,连三楼聒噪的王大妈这会儿都没有了动静。我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了一阵“砰”的声音,在宁静的午后很突兀。

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生背对着我,弯腰将地上侧躺的行李箱拉起来。楼道的窗户投落了细碎的夏日的阳光,照的他后颈处的几缕发色隐约泛着金色的光。他扶起倒地的箱子,站直身体,我视线顿时被迫向上移动。

三楼王大妈听到动静坐不住下楼了,探着脑袋朝这边看。那个男生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了过来。他额前的碎发微微地翘起,眼眸里淌着一池清冷,眼角线条利落锋利,唇抿成一条单线,衬衫的衣领纽扣一路延伸,将炙热的阳光柔化,衬得少年人的五官清晰明朗。

他转头看了眼王大妈,对着大妈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打扰了。”然后从单肩背着的包里取出了钥匙,打开了二楼对面的门,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我和王大妈在楼道里面面相觑。王大妈张了张嘴:“不是,这里住人了啊?”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我又把视线落回了对面那扇门,东巷街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隔着楼道狭窄的玻璃窗投落进来,年少时偶尔有几个画面被恰到好处的阳光衬得熠熠生辉。

没一会儿二楼又走上来一个戴着墨镜头发梳得很发亮的中年男人,有点发福,扛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看到王大妈对她点了点头:“我是这边的住户,您是今天刚搬来的吧?”

王大妈忙露出了一贯的长辈的笑容,操着她生硬的普通话:“是的是的呀,今天刚刚搬过来的,你们是这里的老住户了哦?”

中年男人笑了笑:“算是的,我儿子上周去市里参加竞赛了,现在才回来。”

“哦哦,刚刚那个你儿子啊。”王大妈点点头继续叉着腰说话,“个子蛮高的啊。”

“他在三中,马上就开学读高三了,这几天先回家住几天。”

那个中年男人也不怎么擅长和邻居聊天,他和王大妈聊了几句就开门进去了,楼道里就又恢复了午后的安静。

傍晚爷爷奶奶都回来了,爷爷出门务工,奶奶出去和一群老姐妹聊天打麻将,看了一下午楚雨荨的我脑子胀胀的。我把厨房的垃圾袋清出来下楼去倒垃圾,睡了一下午的小孩终于醒了,又跑出来玩滑滑梯。

烟火气息从居民楼里满满地溢了出来。

我扔完垃圾,站在一边的花坛边随意地环顾四周,居民楼外的街上开过了一辆一辆车,小贩的叫卖声清脆地混杂在车鸣声中,沉甸甸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过车流。

对门的男生从一楼的便利店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似乎装了几盒桶装的泡面。他走路走的很快,我转头有点发怔,看到他朝着我这个方向走过来。背对着晚霞身后好像有万丈光芒。走到一半鞋带开了,他停下脚步弯下腰系鞋带。

我有点不自然地转头,却看到他后颈处有一处细绳一般的伤疤在黑色衬衣领下若隐若现。

傍晚温柔的晚霞几乎要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