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1)

2018年夏天,我工作后的第二年,坐了六个小时的高铁,来到了另一座陌生城市对接工作。宾西是一座偏北的城市,这一年夏天温度不是很高,气候很适合许多旅行的人前来,还有很多不错的景区,好几处有着百年历史的古址。

中心广场这几天要办音乐节,工作处理完之后,我买了音乐节的票。宾西是老城了,平时的交通路段没有那么拥挤,但是一到节假日或者有大型活动,路上就会很拥挤。

酒店门口没有打到车,我只好先走几步路避开车流再打车。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雨滴,打了伞雨滴斜斜地穿过伞檐滴落在发间,过马路的时候开过一辆疾驰的私家车,扬起了不小的水花,溅在了我的浅色衣服上。我有点狼狈地过了马路,打开手机打车。

去中心广场有点远,我拼了一辆车。我先上了车,司机兜了一个圈说还要去接一个人,我坐在车里三心二意地欣赏宾西的街景,这一年我24岁,我弟弟6岁,烟宜镇我有整整六年没有再回去了。从我高中毕业之后,我基本就待在了大学的城市。我妈在经历了结婚、辞职、怀孕、照顾孩子、扮演妻子,转眼这六年过去了,她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说不出的疲倦和重复,她本来就不喜欢一成不变。2018年的夏天,也是她正式和她的丈夫提出离婚申请的夏天。

爷爷奶奶不理解,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和我妈争吵的精力,也许他们已经吵累了,从我出生开始,也许更早。他们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他们一直住在烟宜镇,住在东巷街那栋居民楼的二楼里,看着东巷街年年人来人往,隔壁的邻居搬来又搬走。

宾西的路有点磕磕碰碰,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小区的路口,雨下的有点大,不断地洗刷着车窗,我转头看向窗外,站在路口的是一个打着伞的修长身影,穿着黑色衬衫,看不清脸。我把我的包往我这边收了收。

车门打开了,他收了收伞,弯腰坐进来。细密的雨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眸,淌着一池清冷,侧脸线条清晰明朗。

我愣住了。从离开烟宜镇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一双和宋昱知如此相像的眼眸,眼角的线条流畅利落,一笔一划都很像他。

他上车之后和我的视线撞在一起,和很多年前无数次的夜晚一样,我很不真实地意识到宋昱知就在我眼前。是那个2011年和我一起看雪的忧郁少年、是那个我在日记本里重复写了三年的男孩、是那个2012年夏天在我心底留下了我不舍得抹去印记的他,又是这一年夏天,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的宋昱知。

宋昱知的眼底滑过了诧异,但是又很快被柔和和更多奔涌的情绪覆盖。车门缓缓地关上,司机继续开着车,一路上走走停停,雨滴细细密密地落在车窗上,雨滴声和车里的广播声音融合在一起。

宋昱知摘了口罩,转头笑了笑:“好久不见了。“

我也笑了笑:“是好久了,一下子六年过去了。这几年怎么样?“

明明有很多话我想说,如果是六年前那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她一定会不保留地全都讲出来,但是去中心广场的路上,车很多,雨下的有点大,一路上走走停停,兜兜转转,我想说的很多话都像是被藏在了这个声势浩大的雨天,隐匿在车窗滑落的雨滴中。

2018年夏天,我喜欢宋昱知的第八年,我和宋昱知终于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