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则饮食小记(1)(1 / 1)

在农村待产的那些日子,虽然受了不少挫折,可是也并非全无留恋之处,起码那里的烧麦粒就让我赞不绝口,这么多年一直都念念不忘,总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回农村尝一尝。

没在农村待过的人,估计不知道“烧麦粒”是什么东西,很有可能会错认为“烧麦”,其实两者差的很远。

烧麦粒,做法并不复杂,把刚满浆的麦子放在炭火上慢慢烤就行了。

但烤麦苗的火不能太大,火大的话就直接把麦苗当成柴火烧没了,用炭火最好。烤的时候,人得在旁边看着,还要不时翻一翻麦子,让它均匀受热,烤着烤着麦粒的香味就烤出来了。那个味道离老远就能闻到。

等到麦子被烤得有点儿糊了,这时就可以拿下来搓着吃了,又香又烫,给你的口腔一种冲击感。

那种浓浓的麦香味,再混合着烧烤的味道,让人不知该怎样去形容它的美味,任何词语都好像失去了作用,根本形容不了吃到嘴里的那种感觉,只能靠你自己亲自去尝尝才能体会得到。

我没出嫁时,经常和兄弟姐妹们在田间偷吃这个,一边烤,一边闹,还时刻担心爹妈会拿着棒子从哪里杀出来打我们。

不是爹妈小心眼,家里有东西却不给我们吃,是这时的麦子才满浆,没到成熟的时候,像我们这么吃,等于是糟蹋粮食。

又回到了农村,又到了麦子上浆的时候了,我随手剥开其中一粒麦粒,里面已经是满满的白浆,看起来今年的收成也会不错。

看着地里绿绿的麦苗,我心里突然有种想要再吃一次烧麦粒的冲动。

我让孩子们去婆婆的地里拿些麦苗回来,说要做美食,孩子们听说有好吃的吃,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去,最后抱了一大捧麦苗回来,我婆婆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心疼死。

我那时肚子有了七个月了,弯腰做事很不方便,可为了吃上一口这心上的烧麦粒,也顾不上自己的难受了,等到吃到嘴时,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过后也有点儿害怕,当时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办,为了这么一口吃的,我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这件事我从没敢在小女儿面前说,怕她怪我不重视她。

不过她们这个年代出生的孩子比我们强,物质上充盈很多,烧麦粒这种吃的她们估计也不一定爱吃。

来到大兴安岭这边干活以后,我再没吃过烧麦粒,倒是烤地瓜、烤玉米经常见,也常买来吃,但在我眼中,它们始终不如烧麦粒好吃,这或许就是物乡情浓吧。

烧麦粒这个吃食并不罕有,也绝非什么佳肴,但因为是家乡的东西,我在吃的时候,心中就觉得美味,感觉也很自在、很舒服。

大兴安岭是中国的最北方,以山区为主,海拔高,平均温度低,一年到头只有几个月的温暖时间,只能种点儿土豆、萝卜、白菜那些常见又耐寒的蔬菜,种不了粮食,当然也包括小麦。

可有一年,我居然在铁路下的一块地里发现了麦地!

那天我和几个邻居大姐去坡下采摘野果,穿过铁路时,无意间发现有人竟然在这里种了地,而且种的居然是麦子!

看样子,种地的人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并没种多少,而且照我多年种地的经验来看,这个麦子多半不能成熟。可是,这毕竟是麦子,是我魂牵梦绕的麦子,我看到它仿佛又回到了老家的麦地,我在那里摘麦穗、心急火燎地吃烧麦粒的场景。

从看到铁路下那块麦地开始,我的心就留在那里了,隔几天就想过去看看麦子长得怎么样了,真希望它能长到满浆(成熟是不可能的)。

等了又等,总算等到了满浆的那一天。

我在麦田外站着,四处张望,想找到主人要点儿麦穗解馋,可找来找去找不到人,后来想先采回去些,回头打听打听是谁的再做补偿也行。

可没等我进田折麦穗,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冲我大喊大叫,我回头一看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估计他就是地里的主人。我向他走去,打算过去和他商量一下买点儿麦穗回去,这样他也不算吃亏,可他吵吵闹闹,说什么都不干,最后只好算了。

现在岁数大了,牙齿也跟着老了,三天两头要退休,好多从前喜欢吃的东西都不敢再吃了,怕把我这几颗残存的牙都硌掉。

以前爱啃冻梨、冻柿子,现在不敢吃了,以前爱吃油炸的、筋头巴脑,现在不吃了,以前爱吃的烧麦粒,好些年没吃到,现在就算是有的话,我也不敢吃了。

岁数大了,不能吃的东西也多了,感觉少了好多人生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