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那年轻人带着队伍穿街走巷,一路回到杨府,远远便看见大门洞开,门上挂着白色灯笼和幔布,哀哭声不绝于耳。长途奔波让他疲惫已极,看到这白色灯笼,终于像是到达了某个终点,强撑着缓缓向大门走去。

“佑安……你怎么如此丢下了我娘俩”,一个身着麻衣的瘦小身影冲了过来,扑在棺木上放声大哭。身边侍女婆子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儿,跪了一地,哭泣不止。他怔了一怔,过去扶住她,唤到:“嫂子……”

话音未落,那女子转过身来,往他的脸上重重打了一耳光,嘶声道:“你还有脸回来!”那耳光来得又重又急,他的脸瞬间肿起老高,还带着几条指甲划出的血痕。

队伍中立刻有人怒喝出声,那年轻人瞪了一眼,侍卫愤愤停了下来,眼中皆是不平之色。那女人犹自不足,冲上前来欲继续撕打,被身旁的婆子死死拉着,那幼童初时只是呆愣愣站着,此时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门口登时一团混乱。

“够了!”老迈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停了下来,忙有奶娘上来抱起犹自哭泣的幼童,退了下去,门口又变得安静下来。

那年轻人抬头望去,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缓缓走了出来,神色威严,正是安定侯杨思宁之母,余氏。余氏辈分极高,又执掌杨府多年,积威之下,众人均俯首听命。

年轻人跪下行礼,唤道,“祖母,父亲和兄长……到家了。”声音竟带着一丝呜咽。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慢来到队伍前方,伸手抚摸着棺木,棺内躺着的是她戎马一生的儿子和孙儿,是杨氏一族的荣光和骄傲,念及至此,年迈的老人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落,府前再次哭声一片。

过了半晌,余氏慢慢拭干眼泪,恢复了往日的威仪,身边的管家连忙让家丁将棺木抬入灵堂,一边招呼远行而来的护灵队伍去偏屋休息。

“樾儿,你跟我来。”她招呼了领头的年轻人一声,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府内走去。

这位被唤作樾儿的年轻人怔了一怔,从来不愿跟他说一句话的老太君这是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让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让一直笔直侍立的侍卫跟着管家去休息,方转身匆匆跟上早已离去的老人。

他跟着余氏一路来到了祠堂,空阔的堂屋中摆着杨氏列祖列宗的灵位和影图,烛光摇曳,香烟渺渺,余氏在神位前上了一炷香,转过来朝他道:“你是外室所生,本无资格进这祠堂,但你父亲之前来信,要将你和楷儿列入族谱。如今你父兄均已不在,你便为他们上一柱香吧!”

他闻言一怔,想到总是开怀大笑的父亲和兄长最终将变成一块冰冷的木牌留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第一眼看见父兄尸体时那种撕裂的疼痛再次袭来。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眼中的泪意,规规矩矩跪下磕了头,又向神位敬了香。

诸事已毕,老太君转身带着他来到了偏屋,里面鸦雀无声地坐了几个人。定睛看去,左手边那位白须老头是杨氏族长杨思平,杨思宁的弟弟;右手坐着一位神色威严的长须中年,是杨思宁的妹夫和亲家,户部侍郎梁仲声,他的长女是杨桓之妻梁妍,而次女,便是宫中那位圣眷正浓的梁妃娘娘,此外,下首还坐着两名面生的青年。

余氏走到中间坐下,也招呼他坐下,嬷嬷端了茶上来,随即退了出去,掩上了门。他耳力极好,听得院中步履匆匆,继而静寂无声,这小院竟是一个下人也无。无论这屋中说什么话,外间无一人听见。

待仆从退完,杨思平看了那年轻人一眼,终于开口,语气中丝毫不掩饰嫌恶之意,“杨樾,你一个姑娘家,乔装做男人打扮,不伦不类,像什么样子?!”

原来,这被唤作杨樾的年轻人,竟是一名女子。坐在下首的两名青年显然是第一次知道,互相交换了一下惊愕的眼神。

杨樾却很平静,似是对杨思平的厌恶习以为常,她淡淡答道,“回叔父,辽东情势复杂,我和阿楷一路护送父亲和阿兄的棺木回来,扮成男子,行事更方便些。再说,我从小如此,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一番不软不硬的回答让杨思平更是生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就要大声斥骂。“阿兄!我们说正事要紧,不要扯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梁仲声开了口,杨思平极是畏惧这位妹夫,见他制止,便讪讪住了口,带着怒气闷声喝茶。屋中一时无人说话。

余氏饮了一口茶,见杨樾始终默默坐着,便说道:“如今这屋中坐着的,是杨家最后的支柱,也是你父亲最信赖的几个人。现在你便说说,辽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樾道:“祖母,父亲和兄长战死的来龙去脉,建川卫兵变的前因后果,三个月前已由军中督军快马奏至御前……”

余氏打断她:“我要听的,不是你们想让圣人知道的,而是真正发生了什么?”

这时,杨樾方才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余氏一眼,一双漆黑的眼睛清冷如霜刃,让在场诸人心中一凛。

杨樾轻笑了一声,脸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