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嫣然，不，应该说淑妃孤身站在门外，粉黛未施，泪痕未消。

看见她这副样子，宋拟心里对她来此的目的大致有了数。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象征性地问道：“不知淑妃娘娘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果不其然，话刚说完，就见淑妃直直朝她跪了下去：

“恳请宋娘子放我父亲一条生路！”

“淑妃娘娘这是做什么，”宋拟神情淡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此案由太子督办，是对是错皆由律法评定，我帮不了娘娘什么。”

淑妃急急拉住她的裙角：

“我知周家欠你良多，但父亲已有悔过之心，若娘子肯饶他一命，不再深究此事——”

“且不论此事由不由我做主，”宋拟冷言打断她，“便是太子愿意听我一言，娘娘又有何立场要求我如此做呢？”

“你父亲设计害我家破人亡，你弟弟更是处处与禾丰斋为难，屡次陷我于进退维谷之境，娘娘此来非但一句道歉都没有，反而一上来就劝我宽宏大量，娘娘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吗？”

宋拟深深呼了口气：“况且，我没有替谁说原谅的资格。”

宋霓已死，覆水难收。

“对不起…”淑妃到此时已然泣不成声，“今夜来求娘子是我厚颜无耻，可是我实在没有旁的办法了…”

身为一宫之主，为家人尽舍颜面，在向她下跪哭求，宋拟亦不愿再看，抬手阖门，

“错不在娘娘，娘娘不必替谁来道歉，我也不会刻意为难，一切按律法办吧。”

没有非要偿命已是她能求得的最好的结果。

淑妃力竭般深深垂头，

“多谢…宋娘子。”

弘宁二十一年春，宝酥堂掌柜周怀仁自陈其私行借贷之罪。

圣上念其有悔过之意，特赦死罪改以笞五十鞭，驱逐长安，永不得归，全部家产尽数充公。

宋拟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正和陆明元在进宫的路上。

“你说皇帝见我做什么？”宋拟一边走一边实在觉得奇怪，惊疑道，“该不会是淑妃怀恨在心，假借皇帝之命宣我入宫，然后报复我吧！”

“不要乱想，放私贷本是杀头的罪名，圣上一没要周怀仁的命，二没迁怒于她，已是法外开恩，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陆明元安慰她说，“更何况，假传圣旨的罪名可比放私贷严重多了，淑妃不敢的。”

“我猜啊，没准是皇帝觉得你揭发有功，要奖赏你呢。”

宋拟嘟囔：“别是想起来那惊扰圣驾的三十大板没打，特意传口谕让我去挨板子。”

“别担心了，”陆明元拍拍她的肩，“你看我，还不是莫名其妙被叫去御花园述职。”

“御花园，述职？”

宋拟很难将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陆明元点点头：“很奇怪吧，而且我不过一六品小官，按理说就算是述职也轮不到我。”

官场上的事，宋拟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没有办法帮他分析，也只能回拍他两下，聊表安慰。

“哟，见过陆大人，”奉命等在宫门口的太监看到宋拟身边的陆明元，笑着行了一礼，“早知道陆大人和宋掌柜一块儿来，咱家就拉小福子来宫门等了。”

陆明元刚上任不久，宫里宫外都不熟悉，小福子便是皇帝吩咐下来替他引路的。

面前的太监叫王海，身份虽不高，却是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

陆明元知道不能得罪，客客气气道：“还是王公公有心，不怪连圣上都看重公公。”

“都传陆大人能说会道，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王海呵呵笑了声，“怪不得一向眼高如顶的安阳公主都记得您呢。”

这话显然是在暗示什么，陆明元一愣，刚想再问，王海却转向一旁的宋拟，弯了弯腰：“圣上还在御书房等着呢，时辰不早，宋掌柜走吧？”

宋拟略略颔首：“烦请公公带路。”

王海满意地直起腰，挥了挥拂尘，又对陆明元道：“小福子就在前边等，陆大人再走几步便是，奴才就先带着宋掌柜走了。”

陆明元收起探究的心思，换上笑脸：“公公好走。”

宋拟跟着王海走了两步，越想越觉得奇怪，不由得问道：“请问公公，圣上这时既要见我，那陆大人那边？”

王海面色不改，只道：“圣上自有安排，宋掌柜只管随咱家走就是。”

他不愿意说，宋拟也没办法再问下去，只好先闭了嘴跟他走。

御书房熏着龙涎香，气氛安静。

宋拟掀起裙摆，盈盈下拜：“民女叩见圣上。”

叠满奏折的书桌前，昌顺帝目光依旧停在手中的奏章上。

宋拟伏地良久，就在她怀疑皇帝不打算让她起来的时候，昌顺帝开口了，

“起来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