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3)

郝妈妈跟着出来,看了眼面色不愈的怀德,问道:“少夫人的晚膳是否要送到小院里去?”

“不用,”怀德摇摇头,“我就在这里吃。”

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阖家要一起用膳。可今日是不成了,怀德便自己在偏厅里用了晚膳。

灶房做的是鱼粥,白糯糯的米饭里添了新鲜的时蔬和鱼肉。入口顺滑,十分香甜。

上辈子怀德要先侍奉公婆,等到自己吃时,菜饭不免都凉了散着腥气,所以从来没真正好好吃过饭。

可等死了之后,怀德咂嘴,那满心满肺的苦涩味,这辈子可不想再尝了。

怀德拿起调羹一勺接着一勺,全然不顾旁边郝妈妈频频递过来的眼色,一个人吃了两大碗。

用了晚膳,怀德擦擦嘴,不慌不忙起身道:“今日听得大郎的消息,心思全然跟着飘走了。我既如此,婆婆定然更加悲痛,魂不守舍,还请郝妈妈多顾好婆婆,这几日务必在吃食上多加看顾。”

怀德说的滴水不漏,本来想劝诫两句的郝妈妈也不好多说什么。

“少夫人哪里的话,这是我的分内事。”

府院里逐渐挂起了灯,怀德顺着连廊回了自己的房里。

侍奉她的小丫头菱角正在廊下洗着衣服,见怀德回来,面上有些怯。

她刚才听得门房的人说大少爷殁了。那少夫人岂不是要成寡妇了。

少夫人也太可怜了……

怀德一看菱角的神情,就知她小脑袋里指不定在翻江倒海瞎想着什么。

身上的冷汗虽然消了,可粘在身上,黏腻的难受。

怀德朝她招招手,吩咐道:“菱角,去烧点水来,我要洗洗身子。”

“好。”

菱角点点头,飞翘着头发跑去了伙房,通知灶房的粗使婆子烧水。

*

入夜后,寝室里面的净房内,壁角里放着两盏油灯,莹莹的光亮照着小小的净室。

怀德净身坐在木桶里,可里面没有水。

木桶外,菱角坐在小马扎上,撸起了两臂上的衣衫,将手里的布巾浸没脚边的一盆温水里,布巾沾湿,再探身去擦怀德的背。

温热的水从脖颈流下,顺着如玉的脊背,没入起伏之下。

刚才菱角听得少夫人要求用布巾给她清洗时,小丫头歪着脑袋,一脸疑惑。

为什么不在木桶里泡着洗,那样不会更舒服些吗?

怀德没答。

菱角还在身后喋喋不休,“夫人,会不会冷啊,要不我把水加到浴桶里?”

“不用了,这样洗就可以。”

“可是——”

这个小丫头。

怀德转身,无奈的在菱角额头上轻敲一下。

吓唬道:“再多问,我就去将郝妈妈找来,让郝妈妈管管你这个絮絮叨叨的小丫头。”

“别,别找郝婆婆来,奴婢不多嘴了。”菱角求饶道。

怀德双手攀着木桶边沿,轻叹了一声。

还能有为什么,是那日溺水之痛太过清晰,自己杯弓蛇影罢了。

只是,不能和这个小丫头说。

怀德双手抱着泛起冷意的臂膀,问道:“菱角,你来程家有四年了吧。”

她依稀记得菱角是因为家里欠了程府的田地租金,被家里送来做仆人抵债。

菱角到了年纪是可以回家的,而自己则是卖身给了程家,一辈子出不去了。

“是,下个月就四年整了。”

菱角牵着嘴角,忍不住放飞了思绪,开心道:“少夫人,下个月我就可以回家了,就能见到我的娘亲了。”

“是啊,时间好快!”怀德感慨道。

菱角刚入府时,还是个半大的丫头,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头发都没长齐。还是自己领了她进来,后来就留在自己身边做打扫的丫头。

上辈子自己死了之后飘在月沼边上,看到菱角被人大绑着出了府,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若今生可以,她想把这个小丫头平安送出府去。

擦洗完后,怀德穿上了一件素白的中衣,发髻因着菱角的毛躁被打湿了一片,菱角想抬起帕子帮她擦一擦。

“不用了,你先去睡吧。”

怀德端起一盏灯,朝对面的次间走去。

菱角仰头看着少夫人去了少爷的房间。

她总觉得少夫人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出哪里不同。

摇摇头,起了身端着木盆出了屋,明日还要早起呢。

怀德拆了头上的发髻,满头乌发落了下来,散在肩膀上。

莹白的小脸,挂着悲伤,却有着凄切的美。

这间屋子,怀德已经好久没过来了。

蜡烛放在平头案上,点亮了墙面上一副丹青画。